崔老爷气喘吁吁,崔太太却愣了。
“老爷,你能说话了?”
是啊,自己能说话了!
崔老爷被崔太太这一激,居然能说话了。
虽然口齿有点不清晰,好歹也成了句子。崔老爷顾不上找崔太太的麻烦,自己又试了几回。
崔彦听说了,马上要让再请老御医来。
老御医也没想到自己的药效果这么好。
老御医想了想也没贪功,认为还是崔太太的功劳:“太太可以多陪崔老爷说说话,说话的能力要慢慢恢复,有人虽然能说话了,嘴里说出来的未必是心里想的,会有一段时日的混乱。”
崔太太轻轻应了,崔老爷哼了一声。
老御医又给崔老爷扎针,崔老爷说四肢麻麻的,老御医说正该是这反应,若银针扎下去都没有感觉,浑身的经络都淤堵了,崔老爷就再没了康复的指望。
崔老爷听得认真。
忽然能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还是能抢救下的。
等重新送走了老御医,崔老爷赶走了崔彦和崔五娘,只留下了崔太太。
崔太太神情不太自然。
崔老爷磕磕巴巴道:“夫人骂得对,没有我这个老不修,彦哥他们也不用吃这苦,你、你要是不解气,再骂骂我,打也行——”
崔老爷年轻时长得极俊,要不崔太太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了他,还带着嫁妆嫁过来。
长得俊,也花心。
娶崔太太是真的喜欢,成亲后银子越赚越多,崔太太几年没有生养,崔老太太就逼着崔太太要贤惠,先纳了王姨娘,又纳了别的妾,崔家后院的女人越来越多。
一开始还说为了传宗接代,后来连借口都不找了。
去年崔家老太太去世,压着崔太太多年的婆母死了,崔太太并没有松快多少,因为今年崔老爷才纳了一个十七岁的小妾,要不是崔彦中举,崔老爷还舍不得冷落那十七岁的小妾。
崔老爷现在想起这些,自己咋就变成了这样的混账?
明明娶妻时,向老泰山保证过,要好好对妻子,能挣银子让妻子穿金戴银就叫好么?
现在崔家的家业也散了,十七岁的小妾不会跟着一个瘫子走,只有原配发妻不嫌他。
崔老爷觉得自己悟了。
他把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
崔太太慢慢坐到他身边,“我打你做什么,打坏了还要掏银子给你医,咱们家现在不是穷了么,银子要省着点花,先把你的病治好,把彦哥的腿养好。”
可不就是穷了吗。
命比银子重要,崔家有多少银子,跟着崔老爷做了十几年生意的崔鹏也差不多清楚,崔彦可以自作聪明藏起来一些,但这一藏,一家四口就不好走脱了。
在那时候,藏的已经不是崔家的银子,而是藏了属于三皇子的银子。
正屋下面的地窖只有崔老爷和崔太太知道,夫妻俩亲手把一锭锭银子和金砖搬进去的,为了保命,崔太太还不是说了出来。
不说,是给崔鹏藏着呢,反正银子也不属于他们了,崔太太极想让崔鹏也拿不到。
裕丰钱庄的十万两存银,连崔太太也不知,崔老爷从前只告诉了崔彦。
就是这一时查不到的银子都交了出来,才取得了三皇子那边的信任。
时间太赶了,崔太太连自己的嫁妆都没搬走,带走的细软,也就值七八千两银子吧,还有崔五娘的嫁妆比较值钱,后者是万万不能动的,毕竟五娘要嫁的周恒就穷,嫁妆再给的少了,要逼小夫妻俩婚后去喝西北风吗?
其实周恒中举后,也有人送铺子送地的,周家已经不像从前那么穷了,是小富之家。
然而在崔太太眼里,周家那点家底真不算什么,自己让心腹嬷嬷匆忙收拾出来的,至少值个七八千两银子的细软也不算什么。
家里有两个病人呢!
崔老爷的中风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好。
崔彦明年还要进京赶考。
还有跟着一家四口离开崔家的忠仆,也需要她安置。
细细一算,真是哪里都要花钱啊!
当了多年夫妻,崔老爷当然能看出崔太太在想什么。
不知为什么,此时他特别想哄一哄妻子:
“别、别省,有……有钱,你花,都给你花!”
崔太太皱着眉头看他,崔老爷手脚还不能动,小声让崔太太去摸屋里的砖。
这院子是为了崔彦在南仪求学才买的,崔彦自己都没住过几回,崔家搬进来匆忙也没怎么打扫,崔太太掀起床帘一摸,只摸到一手灰。
她一边摸一边敲砖听声音,是有些砖声音听着不对劲。
她就这样摸遍了整个屋子,除了她身高够不着的地方,哪怕是床下都没放过。
摸完了,崔太太又拿起剪刀挑中一块地砖一点点戳,戳掉一点表皮,露出内里的一抹金色,她用灰把露出金色的地方盖住,发了好一会儿愣。
这屋子,起码有一半的砖不对!
崔老爷在床上,笑的眉毛眼睛一起往下弯,像白白胖胖的弥勒佛,更像偷鸡成功的狐狸。
“有、有钱,给你花!”
他以为崔太太会感动靠到床边,却不想崔太太忽然恶狠狠抬头,提着剪刀就冲过来了:
“好你个老不修,藏了这么多金子在这里,没告诉我,也没告诉彦哥,是不是要留给后院那几个贱人?”
剪刀一下刺向崔老爷的腿中间。
崔老爷整个人都懵了。
他、他被刺中了?
刺中了还是没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