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几人都是第一次参加会试,没有经验。
殊不知许多举人都是不去看榜的。
会试每三年一次,几时放榜,几时抄录中第名单都早被人摸得清清楚楚。
会试中第名单上呈御前后绝无更改,正式放榜前要一个个把贡士名字、籍贯填写上去,这边一个个填写呢,专门的报录人就一个个记下,找出新科贡士们的住址,再骑着快马按地址上门报喜,还有吹着唢呐放着鞭炮往贡士们住处赶去的。
会试榜上有名,殿试不会罢落,新科贡士就是预备役的官老爷,一脚踏入了官场,出手就没有不大方的。
来京赴考的举人有几千人,大多住在客栈和会馆,还是比较好找的。
会元的名字,更是第一个被报录人得知的,都想去沾这样的头彩,去给会元报喜的人最多。
程卿几人没经验,不在会馆等,反早早出了门。
走到半路就听见街上有人嚷嚷,说今科会元是程卿。
董劲秋几人齐刷刷看着程卿。
程卿的的心砰砰跳,口干舌燥:
“许是看错了?”
董劲秋一下咳了起来,“怎会看错!哎,我们搞错了,应该在宣都会馆等着的!”
那现在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啊?
去贡院的路都走一半了,当然是继续走。
周恒和崔彦都在恭喜程卿,程卿则坚持要看了榜才确认。
可怜给会元报喜的人,先是去了程家扑了个空,又掉头去宣都会馆,还是扑了个空,最后终于把程卿一行人追上时,程卿几人都到了贡院门口。
“程卿,宣都府南仪县。”
名字和籍贯都对上了,南仪县没有第二个叫程卿的举人应试。
程卿的心定了。
从承平六年到承平十年,用了整整四年时间,她才走到这一步,才感觉自己真的在大魏站稳脚跟,并且能开创一番事业——时至今日,她已是连中五元,这是孟怀谨都没完成的壮举,只要程卿能去参加殿试,不在殿试中写什么忤逆犯上的文章,她就一定会‘连中六元’。
这个会元,已经预定了程卿的状元之位!
是实力,是气运,是无数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程卿需要‘连中六元’的名号,这能让她在官场爬的更快。
大魏也需要有一个‘连中六元’的科考祥瑞。
程卿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恭贺声,在此时甚至放下了对自己性别秘密和生存时间的担忧,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她做到了!
所以她虽是女人,却不比男人差。
封建科考制度建立了这么多年,即将‘连中六元’的居然是个女人,想想就好滑稽。
“小郎,我中了!”
董劲秋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脑子里想的是程慧日渐明显的孕肚。
他要入仕了,他会有自己的俸禄养妻儿。
他能为慧娘挣来凤冠霞帔。
他能封妻荫子。
他还有自己的抱负要实现!
“我也中了。”
周恒在贡院门口失声痛哭。
这一刻,周恒想到的不是自己风光的未来,而是在他刚考中秀才就病逝的父亲。
如果父亲能多活两年就好了。
周父也曾心怀抱负,可惜屡试不中,才无奈做了教书先生。
周家从普通的小农之家到士绅之家,不仅是周恒一个人的努力,没有周父奠定的基础,周恒不会在几岁时就开蒙识字,周家虽然清贫,周恒却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将他与乡野愚童区分开,让他一步步在科考上过关斩将走到今天!
这是周恒,是周父,是周家不止两代人的努力。
周恒的哭声宣泄的是周家两三代人的辛苦。
崔彦将榜单从头看到尾,看得差点绝望,还是程卿先一步看到了他的名字,抓着他手臂,“崔彦,你也榜上有名,你快看!”
崔彦头昏脑涨,顺着程卿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笔一划,的确是‘崔彦’二字,籍贯也对得上,真的是考中了?
那自己看一遍时,怎就没看清楚,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崔彦的心情复杂,不在周恒之下。
周恒是背负了周家三代人的期待,崔彦也是靠自己改变了崔家的门楣。
什么崔鹏。
什么崔三娘、崔四娘。
什么三皇子。
通通都是狗屁。
小爷成了贡士,小爷靠自己给崔家挣脸面了。
崔彦的狂喜不知怎么表达,想到等在宣都府的父母和妹妹,他激动抱住了程卿:“好兄弟,要不是有你影响,怎有我崔彦的今天!”
若不是受程卿影响,他在学业上不会开窍。
从与程卿一起接受孟怀谨的小班授课开始,崔彦才逐渐脱胎换骨。
崔彦结实的双臂把程卿紧紧搂着。
程卿一愣,想要推开崔彦吧,听见这货在哭。
唉,一想也对,有什么好推的,反正她连胸都没发育,京城的三月还不到脱下薄棉衣的时候,崔彦就是抱的再紧些,也发现不了她的秘密。
程卿伸手拍了拍崔彦后背,哭笑不得:
“喂,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呀,贡院门口哭成这样,你丢不丢人?”
崔彦哼唧,“我腿疼,我站不稳,我不丢人!”
呸!
眼泪鼻涕都往她身上糊了,还不丢人?
程卿把崔彦和周恒两个哭鼻子的人扔一堆,在贡院门口哭并不丢人,他们至少算喜极而泣,还有考了三年又三年的落榜举人比崔彦和周恒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