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九少爷没丢过这样的脸。
年幼时寄人篱下,大家族里龌龊多倒是吃过不少亏,受的委屈也多……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啦!
自打胞姐嫁入石家,荣九在荣家就再未受到刁难,待石大人当了漕运总督,荣家所有人都要捧着荣九了,荣家老太君当着外人都说了无数回,荣九是她最疼爱的孙儿,谁要给荣九气受,老太君饶不了谁。
荣家人口众多,老太君的孙子、孙女们加起来有二三十个,荣九能压过其他人成为老太君的心头好,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石总督对荣家生意的帮助太大了。
捧着荣九,就是捧着荣九的胞姐,就是捧着石总督。
荣家人捧着他,荣家以外的人也捧着他,时间一久,荣九也忘了年幼时受过的委屈。
现在遇到个不给面子的程卿,把荣九的颜面撕下,赤裸裸的说他,所谓的面子全靠姐姐嫁得好,荣九并没有自己一点本事——荣九在船舱里想了半天,发现程卿说得居然是大实话,如果不求助石家,他拿程卿完全没办法!
这样一想,荣九就更恼了。
难道不求助石家,他就真的不能让程卿服软认错?
荣九在船舱里枯坐了两个时辰,透过船舱窗户盯着程卿的船,也不知在想什么。
桌上的山珍海味的菜肴早已凉透,一个婢女硬着头皮进来收拾。
荣家的下人,都知道荣九被扫了颜面,婢女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少爷,厨娘煮了粥,您多少用些吧,别为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人气坏了您自己的身体。”
这要是在荣家,九少爷一顿饭没吃上,老太君肯定心疼坏了。
“上不了台面的人?”
荣九喃喃道:“如果姓程的上不了台面,那被他奚落的我,又算什么!”
婢女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要提那个姓程的。
不过,九少爷真的拿姓程的没办法吗?
姓程的虽是官,那么年轻,官位也不会太大。
扬州知府见了九少爷都要客客气气,当官的都那样,官小的怕官大的,只要九少爷肯向石家求助……婢女才刚刚表露出一点这个意思,荣九已经大怒,一只酒杯砸中了婢女的额头,泼了进言的婢女一脸酒。
“滚出去!”
婢女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荣九现在一听要向石家求助,就会想起程卿奚落他的话!
婢女可怜巴巴退了出去,等离开了荣九面前才敢擦去脸上的酒渍。
不敢怪九少爷,只敢怪程卿,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程卿的船。
荣九身边的小厮来探口风,问九少爷何时才会启程离开码头。
“姑奶奶又怀了身孕,若不是老太君过寿,九少爷也不会离开淮安回扬州去,眼下已是耽误了,再不启程,哪里还赶得上老太君的寿宴……”
小厮愁眉苦脸。
没赶上老太君的寿宴,老太君时候肯定不会怪九少爷,九少爷是不会有错的,错的都是九少爷身边伺候的下人。
小厮惴惴不安,瞧九少爷的样子,是要继续追着姓程的官儿跑咯?
有什么好追的呀,姓程的官儿要去淮南赈灾,淮南的长巾贼很是厉害呢!
小厮咬牙:“不能让九少爷去淮南,九少爷要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一船人都没有好下场,九少爷只听姑奶奶的话,咱们得给淮安城报个信儿!”
九少爷肯定会怪小厮自作主张,嫁去石家的姑奶奶,却会嘉奖小厮的忠心。
程卿一行人往码头上搬粮,码头很热闹,荣家的大船上有好几十人,偷偷离开一个荣九也不易察觉。
……
两万石粮食,走运河只要几十艘船,走陆路,需要的人力骡马就多了。
顺着淮河继续往西是最省事省力的路线,然程卿从水运换陆运,除了淮河水位变浅,更重要是继续走淮河已经很不安全,上面的河段有一段在长巾贼的控制中,沿着淮安继续逆流西行,就真是给长巾贼送粮了。
当地的官府已经在尽力协助程卿,到了第二日傍晚,才有百姓们带着自家的骡马和牛等牲畜过来帮忙运粮,这也是百姓们服役的一种方式,不干运粮的活,仍有其他徭役在等着他们。
大多数带着牲畜来拉粮的百姓,还给牲畜套着板车,一车能装几百上千斤,没牲畜和车的只能靠人力背,到了第三天,浩浩荡荡的来了有两三千民夫。
没几人是自愿来的,淮南逃出来的流民到处都有,老百姓们也听到了长巾贼残暴的消息,现在去淮南多危险啊!
可服役这种事,不看他们是否愿意,只要官府征召,他们就必须来。
不想来的就掏银子免役,掏不出银子的,只有硬着头皮去淮南走一趟。这些民夫帮忙运粮,不仅没有报酬,出发时还要带着自己和牲畜要吃的口粮。
程卿心里挺不是滋味。
可也没有她自掏腰包付给这些民夫们报酬的道理。
她要干这种事,就是博‘贤名’,当地的官员会讨厌她,皇上也不会表扬她,就是运粮的民夫们,拿到报酬估计也战战兢兢的,怕程卿给的是买命钱,征集他们去淮南送死呢!
当一件事不合时宜时,最好就别自作聪明去做。
运粮不能出差池,程卿只有硬下心肠做好自己的事。她让人登记了每个民夫负责的粮食斤数,等运到目的地要一一过秤称重,谨防有民夫偷偷藏粮!
两万石粮食转陆路,连夜加班加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