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演戏是演全套的,她说要找虹县知县“商议”,那虹县知县就必须配合她。
反正站在城墙上,背对着下头的流民,众人也看不清知县大人的脸,就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人与程卿争执,程卿怒斥:
“……你若不同意,本官为了这些人命,只能将你拿下!”
说话间,就有人将‘知县’按住捆了。
有人劝程卿,知县是朝廷任命的,程大人不该太冲动云云,程卿义正言辞:“朝廷若问罪,一切责任都由本官承担!”
‘知县’被捆住带走。
城墙下头,有流民泣不成声。
程大人为了放大家进城,实在做了太多!
如果这都算不上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谁又配这个称号?
真正的虹县知县被堵了嘴在一旁看着程卿演戏,嘴里呜呜咽咽的,想哭。
程卿一进城就把知县捆了,知县其实还有点高兴。程卿愿意接管虹县当然好呀,责任就不用让知县承担了……可程卿制住他,还要抹黑他,虹县知县极为委屈。
自己就是胆子小,能力平庸了些,真没这么坏啊!
荣九也在城墙上,和虹县知县是难兄难弟,两人被捆住手脚堵住嘴,他自然也见到了程卿做的事。
为了收服流民,程卿竟这样不择手段!
荣九顾不上同情虹县知县,他愤慨程卿的无耻,又忧心如焚,不知程卿拿走了他身上的玉佩,到了淮安城会怎么诓骗总督府。
五万长巾贼进攻淮安城,石大人可有准备?
荣九一边恨程卿,一边又盼着程卿真的能将消息及时送到淮安城。
至于守住虹县,就靠虹县本来的兵力和城外的流民,荣九不报太大希望。
淮安城守住了,总督府才能分出心思来救他,荣九更相信胞姐荣玉娘!
程卿演了这么一出,流民们亲眼目睹程卿为了放他们进城做出了多大牺牲,对程卿自是感恩戴德。
从淮南逃荒出来,因一路艰辛,尝遍人情冷漠,忍饥挨饿、生离死别的苦楚而产生的麻木绝望,在这一刻被抚平了大半。
生活皆苦,但这苦难中能见到点曙光,流民们格外珍惜。
至少程大人没有放弃他们……
现在程卿让流民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一两千人,竟无人选择拿了二十斤粮食离开虹县。
有了希望,流民也变得知礼了,何婉给他们舀粥,一个流民呐呐道谢,复又道歉:“对、对不住……”
这是为先前扣住何婉,不让何婉进城而道歉呢。
何婉笑笑,“喝粥吧,填饱了肚子,大家才有力气做别的。”
荣九看着程卿和何婉为了收买民心做的这些,直觉这俩人不愧是未婚夫妻,虚伪得令人作呕。
程卿一看他眼神就能猜到这货的想法。
要不是要留着当人质,她连捆都懒得捆荣九,早就让长巾贼把荣九杀了。
“你那不屑的眼神是给谁看的,你还有脸不屑?”
“我若是你,早就羞愧到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程卿嘴里骂着还不解气,像拖拽牲口一样把荣九的头按住往下看:“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一两千条人命,本官再怎么虚伪,至少在尝试救他们,你呢?怕死所以把长巾贼往虹县方向引,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往路旁倾倒饭菜时,想没想过那可以让多少流民活命……罢了,本官与你说这些是对牛弹琴。”
一个锦衣玉食的膏粱子弟,从来没受过冻挨过饿,不会对流民有同理心。
程卿松开手,将荣九扔下,让人把虹县知县带回县衙关押,至于荣九,暂时就扔城墙上。
“长巾贼若是攻破虹县,第一个将他扔下去!”
程卿不理荣九愤慨的目光,她要做的事还多呢。
等城外流民都喝完粥,冯典史带着虹县的衙役把流民进城的琐事都安排好了,石灰粉消毒,泡药浴,并把身上原来的破衣扔掉,换上稍微干净的衣服。
衣服是冯典史找虹县的富户‘募捐’来的,都是些旧衣,是富户家的下人们穿的,但也好过流民们身上发臭的破衣。
程卿说若是有疫病,流民们穿过的破衣都不能要,全堆在一起烧掉。
李百户陪着虹县千户所的郎千户到了县城门口,瞧见的就是熊熊火光。
大魏的卫所制,州府一级的驻军称‘卫’,一卫兵士是五千多人,每个州府都至少有一卫兵士驻扎。
州府以下的郡县,能保证的就是‘所’,称作千户所,额定兵士是1120人。
卫所驻扎大魏各地,战时要打仗,没打仗就负责本地治安。
程卿从冯典史口中得知虹县的千户所尚未被调派去剿灭长巾贼,当即大喜,立刻派李百户去请。
瞧见李百户陪着一个黑脸武官回城,程卿立刻下了城墙。
“这位就是郎千户了吧?”
郎千户跳下马:“见过程大人。”
‘千户’是正五品的武官,比翰林院的侍讲学士还高半品,但文贵武贱,郎千户可不敢以上官身份自居。
程卿也对郎千户非常客气,她还指望着郎千户守城呢——程卿可以捆了虹县的知县接管虹县,没了知县大人,县城照样能运转,她却不能捆了郎千户自己接管千户所。
用兵这种事程卿并不懂,外行强行指挥内行,大家就一起完蛋吧。
故而程卿一见郎千户,就很直接把长巾贼要去攻打的淮安城的事说了,郎千户看上去还比较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