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这样?”
崔老爷迟疑。
程卿却很笃定,“我说能就能,伯父,淮南这么危险您都来了,小侄知道您是想帮崔彦,您已经做得够多了,难道您不想亲眼看到崔彦是如何光耀崔家门楣?”
当然想啊!
崔老爷原本打算的最差结果就是死在淮南,等崔彦功成名就了,多在他这个亲爹的坟前烧点纸,以祭文的方式把崔家的盛况告诉他。
程卿的意思,比起去棺材里躺起等,还是他自己活着,亲眼看到崔彦有出息好。
崔老爷很心动。
程卿又劝他,“您做了这么多,要活着才能领功, 您要是不幸遇难……朝廷给您一个追封的虚衔,对崔彦帮助不大。”
崔老爷悚然一惊,想到了程知远。
这才几年呀,还有多少人记得程知远?朝廷除了追一个虚衔给程知远,还真没看见对程卿有什么优待。
程卿这个没有亲爹庇护的小郎君,被逼早熟,每走一步都好艰难,还要照应家中女眷。
崔老爷恍然大悟,恨不得捶胸顿足。
他一心只想给崔彦铺路,却没想到,要是没了亲爹,崔彦岂不就是第二程卿?
真是鬼迷了心窍呀。
崔老爷翻身爬起来,“贤侄,你说要如何办,伯父都听你的。”
程卿放下碗。
“伯父能想开就好,功劳是挣不完的,朝廷的能人并非只有你我,咱们的肩膀承受不起那么重的责任,留点功劳给其他人挣。”
崔老爷使劲点头,“贤侄说的对,说的对啊!”
崔老爷打定主意要和程卿一起苟着,当即就病了,王将军等着崔老爷帮忙筹粮呢,崔老爷病到下不来床。
程卿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代替亲爹去筹粮,王将军觉得她是个草包,根本不想理她。
王将军火急火燎,盼着崔粮商快点好,就派大夫来给崔粮商看病。
程卿心想外面有那么多探子,不知哪一方的探子能抢下“看病”的机会?
估计还是章先生一伙人吧。
章先生喊她老老实实呆着,过几天就送她离开濠州,程卿觉得章先生应该不想让那些探子接触到她。
如果王将军派来的大夫是章先生的人,自然会替崔老爷遮掩。
程卿等大夫上门,结果出乎她意料,她等来的不是章先生的人,这个机会居然被锦衣卫抢到了——来得还是程卿的熟人谷宏泰!
小伯爷,你晓不晓得自己把脉的姿势都是错的?
谷宏泰扮的大夫,粘了假胡须,佝偻着背,看着还似模似样。
谷宏泰还给崔老爷开了药方。
王将军的心腹就在旁边看着,谷宏泰的药方又臭又长,程卿一眼就从中提取出了隐藏信息。
“勿信他人,三日子时,趁乱出逃。”
程卿心中一暖。
这个“药方”不是锦衣卫开的,而是俞三。
俞三是锦衣卫千户,但他并不等同于整个锦衣卫。
一个成熟的锦衣卫千户,会趁机给她传递消息,喊她配合锦衣卫行动。
一个不成熟的锦衣卫千户,却喊她别信任何人,尽快逃离濠州。
俞三就是个不成熟的锦衣卫千户。
三日后子时吗?
程卿点头,“大夫放心,我一定照方煎药,希望家父喝了药早点好起来。”
谷宏泰让她三日后逃跑,一定是有所安排,程卿估计谷宏泰会让人制造混乱,濠州的长巾贼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和崔老爷就容易跑脱。
老老实实等章先生送她走?
鬼知道章先生一伙人是不是自身难保。
程卿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谷宏泰假扮的大夫,在离开这所宅子后,会不会被人套麻袋拖走。
程卿的担忧很有道理,谷宏泰率先进入关押程卿的地方,他就是出头鸟,把游离在宅子外的几方势力都惊动了。
谷宏泰刚走出宅子,就有几个探子朝他走来。
谷宏泰不走寻常路,待探子走近,忽然暴起,把手里的医箱砸过去,嘴里大声嚷嚷:“不就是欠你们点银子吗,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想抓老夫去卖身,想都别想!”
他扔了医箱一边嚷一边跑,不仅是陪他看病的长巾贼们惊了,连几个探子都没反应过来。
抓你去卖身?
老天爷咋不打雷劈死你呀,好男风的客人口味也没那么重,瞧上一个老东西。
谷宏泰拔腿就跑,几个探子想追,看守的长巾贼已经反应过来了,要去抓探子,探子们只有先自保。
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谷宏泰溜进小巷里,把脸上的假胡子扯了,外袍也脱了扔掉。
两个人影朝着谷宏泰靠近,还没摸到谷宏泰的背,就被人捅了刀子。
血把小巷都染红了。
谷宏泰浑身僵硬,慢慢转身,杀人的居然是俞显!
谷宏泰大喜,正要向俞千户表功,发现俞显背后还站着一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
谷宏泰的笑就僵了。
“同、同知大人。”
骆竣表情不赞同,“阿显没教过你在外办差要谨慎?阿显,你怎会派他来了濠州。”
俞显擦干净手里的刀。
“太厉害的探子容易被人认出来,让他来正好。”
骆竣想了想,竟也点头:“阿显你说的对。”
谷宏泰搞不清现在是啥情况,看上去有点不妙啊。俞显吩咐自己偷偷来濠州救程卿,被骆同知发现了?
俞显也只能顺水推舟……那现在该怎么办,还救不救程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