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说的没错,老宅那边果然没让他们安生太久。
一家人刚在杨柳巷安置几天,程卿自觉身体有了点力气,准备去拜访族长程五老爷,老宅那边派了个嬷嬷来传话说老夫人要见一见儿媳和孙子、孙女。
柳氏本就是小门户里出来的,容貌虽好却无多少底气,被那嬷嬷从头到脚一打量,自己就先怯场。
三个姐姐也如临大敌,继祖母朱老夫人在她们心中一直很有威慑力,这女人若是不厉害,程知远当年也不会分家离开南仪县。
程卿倒想会一会这位继祖母。
毕竟她要带着家人长居南仪县,难免要和朱氏打交道。
既绕不开朱氏,不如积极主动搞清楚朱氏的虚实。
所以柳氏紧张,程卿反而笑:
“母亲您不必怕,老夫人第一次见儿媳和孙子辈,怎么也要准备见面礼,有人给我们送银子呢,不要白不要咯!”
柳氏是程知远在外娶的续弦,和朱老夫人这个名义上的婆婆从未见面。
程卿三个姐姐,包括程卿也是如此,她们都不在南仪老家出生,也没回过老宅。
来传话的嬷嬷说了,程卿的二叔程知绪带着家眷在外为官,老宅里只有朱老夫人带着三叔程知述一家过日子,程卿还有个姑姑也是朱氏所生,早就嫁了出去。
二房的人口其实并不复杂,程卿估计此去二房只能看到朱氏和三婶黄氏,加上三婶生的儿女。
南仪程氏有一个家规程卿还挺喜欢,不知哪位先祖立下的规矩,程氏子弟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程氏好名声,这条家规执行的很好,所以整个二房,包括已逝的程知远在内都是没有纳妾的,家中自无庶子庶女存在!
程知远是刚好死在了四十岁上,若人还活着,也不知有没有纳妾生子的想法,毕竟程卿只是个假儿子,按时下的想法,程致远算绝后……这样把逝者往坏处想也不太好,程知远若有纳妾的打算,当年也不会将程卿充作儿子养大,甚至几年前还给族里来信,将‘程卿’的名字记上族谱。
程知远写信的时候,就已经断了纳妾生子的念头吧?
程卿一时也有些怅然。
记忆里,程知远是极洹的,所以程知远在县衙里上了吊,‘程卿’也就病倒了——
“小郎,到地方了!”
程卿回过神来,看着二房的大门。
“走吧母亲,我们进去。”
程卿的镇定多少影响到了柳氏,三个女儿都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上房见朱老夫人。
二房的宅院有好几进,院子套院子的十分气派。
阳春三月,路过的花园一片姹紫嫣红,丫鬟们也穿得甚是光鲜,这座宅院里,没有人会为了程知远的去世而难过,他们连装样子的想法都没有。
柳氏难受,程大娘子生气,程卿丝毫未受影响。
被引到上房,一个穿比甲的大丫鬟为程卿打帘,一伸手就露出手腕上碧汪汪的玉镯子。
在‘程卿’的记忆里,类似的镯子,柳氏也有一个,平时十分爱惜,戴着都怕磕碰。
程卿收回视线。
所以说清高有什么用,二房的银子,她们不花也是留给朱氏等人花。
程卿想错了,上房里没有三婶和一群堂兄妹,只有朱老夫人在。
传话的管事嬷嬷陪着笑伺候着一个看上去年约五旬的妇人,这就是程卿的继祖母朱氏。
朱氏面相并不刻薄,圆脸有福气,第一印象是挺和蔼。
“见过老夫人。”
柳氏领着程卿几人给朱老夫人见礼。
和蔼的老夫人说话不中听,哼了一声:“起来吧,知远续弦时没问过我这个继母的意见,你既是他自己中意的,老身也不敢为难你。”
两句话就说的柳氏惊惶无措。
程卿一下站直了,还把柳氏给扶起来:
“母亲,您可莫要辜负祖母的慈爱,赶紧起来吧,为了送父亲的棺柩回乡,您一路上遭了许多罪呢。”
续弦又怎么了?
那也是程知远托了媒人上门说亲下聘,明媒正娶的妻,给‘程卿’上族谱时,程知远也告知了族里柳氏的存在,朱老夫人要拿这点来刁难,程卿才不愿配合对方!
都是给人当继母,柳氏对大娘子视若亲生,朱老夫人却对程知远百般刁难,程卿瞧不上这样的行为。
把柳氏和朱老夫人放在一起对比,朱老夫人才更像小门小户里养出来的,心胸狭隘!
朱老夫人的视线落到程卿身上。
前几天在二房门口发生的事,她听了儿子转述,柳氏等人都像面团一样可以随意揉搓,唯有一个程卿身上是带刺的,一碰就扎手。
程卿看着真不起眼,脸上的黄气未退,身体也单薄,一看就是个病秧子。
能不能活到及冠之年都不确定。
朱老夫人心中满意,脸色放缓,她都不理会程卿三个姐姐,只抓着程卿一人询问。问清楚程卿虽然由程知远亲自启蒙识字,却未学四书五经,朱老夫人更满意了。
当然,老夫人心口不一,嘴上还为程卿惋惜:
“南仪程氏诗书传家,族中男丁五岁就要开蒙,八岁可参加族里书院的考试,天资好的十二三岁都能下场参加童子试,你堂兄程珪今年才十六岁,去岁已考中了秀才。”
朱老夫人得意是应该的,程珪是她亲孙子,十五岁中秀才真是优秀,大魏朝太平日子久了从上至下都重文轻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程氏宗族制霸南仪县原因也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