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推开孟怀谨的搀扶,只是一时激愤。
孟怀谨毕竟是孟夫人亲手抚养长大的,为了照顾孟怀谨,孟夫人和丈夫没有生育自己的孩子,孟怀谨不仅是孟夫人的“儿子”,亦是孟夫人的使命。
然而对孟怀谨来说,活到二十多岁,不知自己姓氏和身世,又是何等可悲?
孟怀谨能接受皇后娘娘是他姑母,却很抗拒皇后娘娘是他生母……皇后有皇后的苦衷,养母亦有自己的诉求,甚至是那些愿意追随他的人,对他也有要求!
没有人问过他想做谁。
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
姓孟,姓顾,还是姓萧,没有人让他选择过。
不,有一个人曾鼓励他自己选择。
是程卿。
程卿已经平安到西北了。
西北那边有点小麻烦,但程卿一定能解决。
程卿一直是这样,不管在哪里,不管处于什么局面,总能尽力让自己过好,孟怀谨很羡慕程卿的这项能力。
看养母孟夫人一脸悲痛,仿佛天都塌了,孟怀谨的背挺得特别直:
“母亲,我就是您的儿子,您亲手抚养我长大,您愿意把我推给别人?”
那当然不愿意!
孟夫人陡然情绪激动起来,“你说得对,你的身世不能由别人说了算,我要进宫觐见娘娘!”
皇后人在深宫,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孟怀谨温言安慰好母亲,独自到书房给程卿写信。
信里没提他身世的事,只说程卿走了一个多月,程家一切安好。
程卿三姐的婚事,他会帮忙筹备,程卿在西北不用太挂心京城,直到搁下笔,孟怀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写了五六张信纸,他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在信件末尾添加了一段:红狐亦好,能吃能睡,活泼好动。前几日潜去厨房咬死了一只鸡,将死鸡藏在床下,厨娘问我想不想食狐肉。
程卿说的没错,他选择不了出身,但他可以选择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
悬在头顶的剑掉下来了,孟怀谨反而轻松起来。
他没有养母孟夫人那么悲观,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当夜,孟怀谨听闻三皇子萧云斐被封为鲁王的事,当下便明白三皇子已经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
皇帝做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什么,孟怀谨不敢全往自己身上套。
——如果皇帝不想立萧云斐做太子,只有一个可能,是皇帝认为萧云斐不适合当太子,而不是因为皇帝忽然多出了一个“嫡长子”。
孟怀谨对自己是皇子的事,并不信,更没有指望自己能继承皇位。
人一旦有了不该有的贪念就会迷失本心,然后做出种种可笑愚蠢之事,孟怀谨不允许自己也迷失在权力旋涡之中。
……
从京城到秦安县,程卿走了整整一个多月。
但京城发生的事,消息传到兰州,在极少数人的手里,其实只用几天就够了。
当萧云庭得知三皇子萧云斐被封为鲁王时,马老大夫主仆在孙安几人的护送下,也才刚刚抵达兰州。
马老大夫不辞辛苦,一路都惦记着为萧世子治病,可真正到了兰州,发现萧世子并不是那么好见的。
马老猜的没错,想为萧世子看病的大夫有许多,一些大夫是真的感激萧世子,想为萧世子的身体尽一份心力,另有一些大夫则是在萧世子身上图名,毕竟萧世子现在代父出征,为西北撑起了一道保护屏障,谁治好了萧世子的病,谁就能真正声名大噪!
萧云庭本人不在乎大夫们是哪一类。
他不乐意做别人扬名的工具,对一些别有用心的大夫,萧云庭一点面子都不会给。
他见谁不见谁,根本没人管得了他,因为现在整个西北,基本都由他说了算!
萧云庭收到的消息,可不仅是三皇子被封鲁王,还有骆竣调查的事,皇帝认定的结果……事情真是有趣呀,皇帝居然觉得孟怀谨是早夭的“嫡出皇子”。
那他与孟怀谨岂不是成了同姓的堂兄弟?
“父王,您说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如果他没有糊涂,他对骆竣调查的结果,一个字都不信!”
是人都会老,皇帝不例外,战神也不例外。
邺王半躺在床上,下半身盖在杯子里,似乎已是不良于行,对于儿子萧云庭的话,邺王半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听进耳中。
西北的老百姓对萧云庭拖着病体赶回来替父出征的举动很感动,邺王本人则是不敢动大于感动。
萧云庭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生气。
蝉衣在外轻轻敲门:“世子,王妃给王爷送药来了。”
萧云庭站起来,“快请母亲进来。”
邺王妃与皇后昔年并称京师明珠,明明是年岁相当,邺王妃瞧着要比皇后至少年轻十来岁,头发乌黑,皮肤白皙,端庄雅丽,一看日子就过得很不错。
邺王妃端着汤药进屋,邺王才睁开眼睛。
王妃亲自侍奉邺王喝药,夫妻俩的动作中有说不出的默契和恩爱。
邺王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去,不知是精力不济还是不想和萧云庭交谈。
邺王妃却没有马上离去,她关心起萧云庭的身体,问他有没有按时用药,兰州城里的大夫,萧云庭也该见一见,王妃问一句,萧云庭答一句,母子之间只有恭敬和客气,并无多少亲近。
王妃陡然转了话风,问起留在京中的萧云沛。
“云庭,你何时让人将云沛接回西北,皇帝的身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