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
宁澜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来到此地。
她心中对这个地方十分排斥,因而发现自己身在晋王府的时候,直觉的反应便是想逃,她总觉得……破在宇文图的地盘上不安全。
在他的地盘上,如果他要杀了她的话轻而易举,还能做得十分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甚至没有人知道她死了。
宁澜的心提起,走路也小心戒备着,生怕不小心踩到了什么陷阱。
然而宇文图让人安置宁澜之后便不理会她了,他不理她宁澜反倒是稍稍缓了口气,只是想着程姑姑或许也在这府中,莫名觉得有些感叹。
刚想着,便听得外边有声响,宁澜往外看去,见一群侍女拥簇着一道十分羸弱的老妇人向她所在的地方而来,觉得有些怪异,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人居然是程姑姑。
程姑姑此刻身上与以前打不相同,身上的衣物华丽,头饰虽少但是却也看出不凡,只是宁澜明显看出——程姑姑的精神尽是比以前差了许多,又看她此刻神色枯槁的模样——宁澜心中惶惶……程姑姑怕是……时日无多。
毕竟相识一场,自己又差一点便死了,宁澜难免有些物伤其类,见到程姑姑不好,又有些不忿,宇文图千辛万苦迎回自己的母亲,却不能好好照料,既是如此,何必呢?
她本想向程姑姑行礼,毕竟此刻程姑姑身份不一样了,可是身子弯下却又有些迟疑——说到底,程姑姑的身份有些尴尬,她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程姑姑才是。
程姑姑却是明白她一般,也不肯让她行礼,着人拉着她坐下,见她那副神情,好像知道宁澜到底在想什么的样子,只是叹道:“是我自己的身子不行,殿下他一直在寻名医想要治好,只是我的身子我知道,熬了这么多年行将就木,怕终究是熬不过今年了呢。”
她语气感伤,却还是为宇文图说话,宁澜低头不语,宇文图是好人是坏人是孝或是不孝与她何干,她何必为别人的家事发愁,因而并打算应她的话。
程姑姑见了她却似乎是欢喜的,絮絮叨叨地与她说了许久,宁澜只是虚应着,心下却是发酸的。
程姑姑这身子,怕是真的不行了,再怎么着,程姑姑的确是曾关心过自己的——虽然她所谓的关切事出有因,甚至于她所谓的关切差点害了宁澜。
宁澜有些难过,感觉心中一揪一揪的——有时候她会想,有些事若是一开始没发生该有多好。
她所有不幸的开端,似乎便是从去年冬天遇到程姑姑开始的。
在那之前,虽然日子也并不算好过,但至少安稳,可是那一夜之后,好像所有事都改变了,而且都是往不好的方向改变。
如果那日她不去晴雪园,就不会掉落宫牌,就不会被程姑姑道破身份,就不会被宇文图利用,宇文图不关注她,许宁便不会试图撮合他俩,别人就不会发现许宁对她逾越主仆的关心,杜婕妤便不会关注她,试图从她这里下手去伤害许宁。
宁澜已经想明白了——上次许宁出事,其实也是着了杜婕妤的道,顾修容之事发生之后,陛下对于这种事很是忌讳,杜婕妤想要离间许宁和陛下,可是因为那是许宁,杜婕妤没能得逞。
谁能料到呢……许宁入宫三年,与陛下只是相敬如宾,许太后时常怪许宁不争气,却不知道许宁根本无意去争。
杜婕妤想要陷害许宁,却没成想弄巧成拙,反倒是让陛下与许宁更亲近了。
所以,才有了后面陆昭媛的事。
虽然天气晴好,夜里静寂看似好眠,然而宁澜心中思绪纷杂,又是在宇文图的地盘上,根本睡不着。
在晋王府中,怎么可能好眠,她身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如何能睡得安稳。
天将明时,有人在外边急切地敲了她的门,宁澜本就没有睡着,立刻起身出去,却是日前程姑姑身边的一个侍女,只见她神色惊慌,朝着宁澜道:“姑娘,你和我来吧,夫人……怕是不行了呢,一直念叨着要见你一面。”原来晋王府中对程姑姑的称呼是夫人,宁澜暗自记住了。
宁澜瞬间如同被雷击了一般,茫茫然跟着那侍女前行,天未明,但跟在提灯的侍女身边可看清路,走了许久,方才走到程姑姑居住的院子,里边的情形……似乎已经不太好了。
来不及通报,宁澜被其他人簇拥着向前,来到程姑姑榻前,宇文图正握住程姑姑的手,身子明显地一直在发抖,他将头靠在被他双手握住的程姑姑的手上,声音哽咽:“母亲,你便真的忍心抛弃孩儿吗,好不容易才能相认……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生活……”
宁澜的心莫名的一颤,不知是被宇文图声音里的哀恸还是程姑姑将死的消息所震惊,她呆呆的站在那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她不该来的,她不该打扰了宇文图和程姑姑的道别。
她刚想退,程姑姑神色却似乎是清明了许多:“宁澜来了啊。”
“来,到我跟前来。”宁澜忍着难过上前,靠近了程姑姑,听程姑姑道:“已经……这么多年了……总算……临死之前,还能见上你一面……看到你俩在一处……哪怕是死,我也瞑目了。”
“程姑姑别说这晦气话,”宁澜明知道程姑姑此时是回光返照,却还是忍不住安慰道:“姑姑只是病了,听大夫的话安心吃药才是,别多想。”到头来宁澜还是唤她程姑姑,因为已经习惯了,难以改口。
程姑姑并没有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