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承志在那里傻笑,李松心里纳闷,轻声提醒着:“郎君,郎君?”
“说!”李承志敛了敛神。
李松看着那些正在忙碌的仆妇和乡民:“不知仆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基本也就这样了!”
李承志嘴里应着,四处瞅了瞅,又指了指正往庄墙下搬锅垒灶,准备烧雪化水的乡民:“垒完墙之后,那些锅灶不要撤……真要有乱民敢攻来,就烧雪化水,拿坛装运到墙上,照头给他浇下去……”
李松惊的心里狂跳。
如此冷的天,还是在野外,若是被浇上一身水,九成九会被冻死。
而且还是如此的简单,可以就地取材,还用之不尽,比什么滚石擂木,金汁火油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李松看着李承志,就像是在看神仙:“这……这也应该是神仙所授吧?”
“授你个头?”
李承志翻着白眼,把书砸给了李松:“白纸黑字写着,你看不到?”
没错,是写了,但就“天寒,以水灌之”这几个字。
可郎君你呢?
又是锯冰垒城,又是浇水固墙,又是墙下泼水成冰,现在又来了个拿水浇敌,别说滚石擂木,金汁火油,连箭支都省了……
而且根本不需壮丁,派两个稚童上去,都能守住好长一截……
这真是郎君凭着书上这几个字,就想出来的?
李承志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警告道:“待会将这书送给胡保宗,日后他要问起浇水退敌的法子,你就说是你想出来的……别人问也一样……”
“为何要瞒着?”李松想不通,“仆一介家仆,要这名声又无大用?”
他还以为李承志在抬举他。
“你也不怕犯忌讳?”李承志瞪眼骂道,“若传出去,真被人误以为你家郎君我是受仙人托梦,才聪明过来的,难保不会被当成妖人……万一被抓起来,一把火烧了怎么办?”
李松比他还惊奇:“郎君为何会有如此想法?这世人供神还来不及……哦,郎君应该是忘了,这朝廷和民间,对这神仙鬼怪之事有多敬慕,要不然怎么对这些和尚如此优容?”
像是降下了一道惊雷,将李承志劈成了雕塑,他呆呆的站了那里,竟连呼吸都好像忘了。
真是哔了……
亏自己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觉的古人思维僵化,明明只隔着一层窗户纸的事,却死活捅不破。
闹了半天,自己可能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这北魏何止是信鬼神,都信的快魔障了!
这里修石窟,那里造大佛,竟然能屹立一千多年还完好无损,可见心诚到了何种程度。
还有这道官和僧官,特别是僧官……
从夏朝数到民国,第一次见有朝代为了礼佛,专门给和尚巧立明目封官的……
这可不是其它朝代那些象征性的官,而是来真的:各级地方的僧户,全是由各地方的玄都寺在管理,任何官府都没有插手权。
举个例子:如果和尚当街杀了平民,当地官府无权管辖,必须要交给当地玄都寺审理……
再举个例子:现阶段全大魏有民五百多万户,耕地两亿亩出头,但其中僧户就有近两百万户,寺庙占地六千多万亩,都已超出了全国的三分之一。
而且这三分之一的人和地,不向朝廷交纳半粒粟的税,全部交给寺庙……
遍观中国上下数千年,再没有哪一朝发生过这种景象……
这些也并非是李承志凭着记忆想像出来的,而是当今皇帝的叔祖父,现任民部和度支尚书的元澄,不久前才令各级地方政府详实统计出来的。
等他统计好数据,上书给皇帝,并陈明了其中的厉害,而皇帝不但没重视,反而斥责元澄亵渎神佛,命他在佛像前跪了一夜,并“博颊百次”。
并命尚书省,把惩罚元澄的原由做成邸报,抄送到了各州、郡、县,以示惩戒……
李承志在李始贤的书房里看到这份邸报时,都惊呆了。
这皇帝的脑子被驴踢了吧?
连皇帝和朝廷都如此,那李始贤呢?
好像不礼道也不礼佛,但多少会受些影响吧?
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心,草木皆兵了?
如果他要是信了自个是神仙托梦才变聪明的,有没有可能不生气,也不会怀疑他儿子已经不是他儿子了,反而会很开心,觉得神仙有灵?
想到这里,李承志又抬起头,瞅了瞅李松。
想了好久,他还是没问出“我突然变聪明后,我爹有没有起过疑”之类的话。
还是不要干“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信谁也不如信自己,当务之急,还是要尽量想办法积攒些实力……
“书我带过去,你忙吧!”敷衍了一句,李承志顶着一脑门官司回了前院。
郎君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刚想到一半,李松心里一动:难道郎君三番五次的逃跑,就是在怕会有人将他当成妖邪,一把火给烧了?
真真是杞人忧天。
寇谦之寇天师要不说他是受老子托梦,授了他道书仙法,太平真君道武皇帝又怎么会那般宠信于他,甚至不惜灭佛也要礼道?
再看看现在的天师道,看似没有佛门势大,道士好像也没和尚风光,那是因为寇谦之留有祖训,人家道门也懂得韬光养晦,适可而止。
天师道再低调,也是名符其实的国教,元魏朝每任太子登基,不照样要去天师道道坛接授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