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人都知道,皇室中最得圣宠那个皇子是排老大的姜子栩。老皇帝极宠的魏妃娘娘是个异国人,皮肤白皙眉眼精致,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辉。姜子栩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发色随了母亲,老皇帝极喜欢这个儿子,刚满周岁就封了王。小王爷姜子栩无忧无虑长到六岁,这一年,他的母妃怀了他的弟弟。
这是老皇帝的第四个儿子,魏妃诊出喜脉时,老皇帝高兴地抱着她转了个圈,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着要怎么教养这个孩子,还抱着姜子栩教导他要好好保护弟弟。小小的王爷坐在父皇和母妃中间,眨着眼睛看着母妃尚未隆起的肚子,心里想着,啊,要保护弟弟。
魏妃殁的那一年姜子栩九岁,他抱着才两岁不知世事的弟弟,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母妃那头金灿灿的长发失去了光泽,母妃贴身的宫女红着眼眶将那从母妃七窍中流出的暗红色的血液擦干净。
而那曾经说着海誓山盟永结同心的老皇帝,仅仅只是来过匆匆看了一眼,留了一句干巴巴的“厚葬吧”就走了,新入宫的小美人还在等着他,老皇帝想着年轻的身体和漂亮的脸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烧起来。
姜子栩抱着两岁的姜子储站在门外,有嬷嬷叫他去看自己母妃最后一眼。躺在床上没了声息的魏妃像是睡着了,安安静静,再也不会有人温柔地招手对他笑,唤他一声“子栩”,也不会有人再那样似嗔似怒地数落他“子栩,你又欺负弟弟!”
姜子栩突然就意识到殁了是个什么概念,他抱紧了怀里的弟弟,心里想着,我只有弟弟了,一定要保护弟弟。那时的姜子褚什么都不懂,咬着手指奶声奶气含混不清地跟他说:“嘘,母妃睡着了,哥哥我们小声点不要吵到她。”
姜子栩八岁以前的圣宠是魏妃娘娘带给他的,八岁以后的圣宠是自己拼出来的。小小的少年十岁就上了战场,得胜归来的时候,他跪在老皇帝的脚下,带着意气风发许诺愿用一生守卫国土。他是真的喜欢战场上那些直来直往的汉子,军营中能者为先的风气也让他心潮澎湃。老皇帝看着少年神采飞扬的模样,朗笑着说,不愧是我姜家儿郎。
姜子储从小被哥哥带大,有些事他没敢跟姜子栩讲。那时的姜子栩刚从尚书房下学回来,亲眼见到过那些个有才华却又没有足够身份的公子哥被排挤的场面。小小的姜子栩仿佛一夜间成长地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无师自通般学会了揣摩他人的心思。这种聪慧倒是让他在宫中的生活变得简单了不少。
姜子栩在姜子储刚懂事的时候就开始告诉姜子储要懂得隐忍。在这宫中没有受宠的母妃依靠的他们兄弟二人要是再四处招摇的话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姜子栩这样跟姜子储说的时候,三四岁的小姜子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哥哥,小小声地问道:“为什么呀?”
姜子栩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因为他们会嫉妒,嫉妒你有他们没有的东西。”
姜子储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哥哥有被欺负吗?”
姜子栩的笑容很是温柔,笑起来的模样和那早已逝去的魏妃娘娘几乎一模一样,他摸着姜子储的头回答道:“他们不敢,因为哥哥我可是皇帝的儿子。”
姜子储默默点了点头,手指又往背后藏了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的姜子栩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也不知道,他小心护着的弟弟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半夜的时候姜子储爬起来找了活血化瘀的药酒,人小胳膊短够不到后背的他只能叫了一个小宫女帮他上药。衣服掀开,那背上是大片的乌青。小宫女小心翼翼地把药酒揉开,小小的姜子储咬着牙一声不吭,他想着,哥哥已经很累了,不能再让哥哥担心了。
姜子栩身边的宫人喜欢逗姜子储,三四岁的小孩子,眼神清亮,被问到最喜欢谁时会用小奶声清亮地回答:“最喜欢哥哥了!”
因为有哥哥在的时候,没人敢欺负我。姜子储将剩下这半句话埋在了心底。
姜子栩知道弟弟在宫中过得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好的时候是在他十三岁那年,那年他接了皇帝的任命去南方巡查,三个月之后回来时,姜子储从宫里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他。
姜子栩朗声笑着将小孩儿抱了起来,刚一抱起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小孩儿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也不应该轻了这么多才是。
满心疑惑的姜子栩当夜便拎了姜子储身边的小太监进了审讯室,小太监胆子小,审讯室的十字架一绑,烧得通红的烙铁往他面前一放就吓得什么都说了出来。姜子栩这才知道自己当成宝贝疙瘩的弟弟,已经被后宫中那些妃嫔皇子当作玩物折腾了四年。
恼怒的姜子栩当夜便带人闯了昭和宫,血溅三尺,老皇帝听闻此事大怒,却在看到姜子储一身青青紫紫的伤痕和姜子栩泛红的眼眶时讪讪了两句,最终也只是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并禁足半个月。
姜子储被姜子栩带去了因为这趟南巡有功而新赏下来的王府,好生安顿了下来。
然而姜子储已经长歪了。在周围所有人都对他好心好意照顾着的时候,那股子压抑了四年的情绪爆发出来。姜子储看人的眼神里带着恶毒的恨意,王府中知情的人都怀着一副同情的心态看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孩儿,但是姜子储反倒是觉得这种神情似乎都是在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