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出这段,就有人啧啧惊叹,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仿佛这场变故的算计,连着这场文举的结果,也是运筹后的产物。
相比于冯世安的春风得意,袁亦儒显得谨慎得多,紧抿着唇,看不出是不是笑,倒是那面上的释然瞧着特别清楚。夹道的百姓堵了路,行得十分缓慢,等回袁府时暮色已垂,老太爷背着手,见他毫发无伤,终于松了口气,留了句“回去歇歇”的嘱咐,便招呼众人走了。
这夜袁亦儒睡得深沉,眉头蹙得很紧。
借着半蒙的月光,林书茹抚开袁亦儒的眉头,却没想惊醒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忐忑间张口,道了句:“不要怕。”语气如同哄骗一个稚儿一般,又透出她这一年半载来虽嫁为人妇,却被护得越来越孩童般的心气脾性。
寻常家的媳妇,哪会如此安慰人,分明间就是被哄惯了的人,措然不及间借着往日别人的言语哄回了人。
袁亦儒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可仍沉在梦中,并未醒来。
梦里头上演的是与经历过的现实如出一辙的场景。随着人鱼贯而入,垂首敬立许久,便听见侍立在旁的宫人们四目相交后,露出了惶惶不安的神色。有人来报,是圣上或要更晚些才可到来的消息,等来报之人离去,直至日暮西斜也未见得再有消息。
早有惊乍之人窃窃私语,近而递了银子给侍立的宫人,讨个出路。
那宫人却比他们更惶恐,一昧的摇头不语。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施施然退到一旁角落中的人,模样刚正且凌厉,如刀刃般的眉下,是双透着安然目光的眼。见袁亦儒看来,他微微一笑,仿佛是善意的,却又似乎暗含着种冷眼旁观的调笑意味。
这人瞧着并不面生,似乎在哪里曾见过。袁亦儒还是想了好半天,这才想起几次聚会中,似乎曾有见过这人几面。后又想起,似乎在林书茹车马繁复的那日,也曾瞧见过这人,帮着逼停了受惊飞奔与大道上的车马。
这一路想来,袁亦儒大约记起了这人的名字,好似叫做冯世安。
袁亦儒心中暗暗奇怪着,这样一个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的人,怎么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目光。
也是因为被慌乱的人群裹挟着,他局促地退出人群,向冯世安所站的方向走来,站定后转头,望着惶惶不安的人们,选择了同冯世安一样的冷眼旁观。
日头渐渐落下,在这处等候着圣上驾临等候了整整一天的人们,不得不接受了被遗忘的事实。从门径中朝外探看去,远远的,似乎有几处宫门中掌了灯,但更多的是夜色一般的暗。
众人或坐或站,悄然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无限的黑暗放大了人心的恐惧,远远的金戈铿锵声却又让他们明白,其实能静候在这,也是一种福气。
这夜极寒,袁亦儒和冯世安并肩坐在地上,远望着似有默契,近看来才知这么一昼夜,两人说的话也就只有寒暄的一二句。
袁亦儒奇怪于冯世安的坦然。这份坦然全然不同于既来之则安之的情态,似乎是对于世事通达、预知结果的安然。
直至白昼再次来临时,冯世安拍拍前襟,精神抖擞的起身来,往最进门庭的方向走去,静立在那里,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不多久后,便听见有串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就有人来呵了仍坐地休息的人精神起来。
那冯世安挑了挑眉眼,回头看看那些或睡眼惺忪,或惊惧了一夜如今满目血丝惶恐不安之人,眉目扫过袁亦儒时,微微定了定神,又不动声色的转了开。
不过一刻,就有人入了来。
行在最前的那人一身明黄锦袍,看着是急急赶制的模样,瞧着不似龙袍,却又有几分相像。
这人便是与太子争斗了多年的三皇子,他沉着眉,瞧了下首的众位儒生,一言不发的坐到了龙椅之上,眉间微蹙,似有烦不胜烦的烦心事情,又似在静候着什么。
同他一道进来的人,皆肃穆在侧,堂中的气氛瞬间静得诡异。
袁亦儒神色微动,突而撩了前襟屈膝跪了下来。
可如他一般有着疾速反应的还有一个冯世安,两人几乎同时伏跪在地,叩头对着高坐于龙椅之上的人,恭敬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言片语,连吐气的节奏都甚为一致,袁亦儒不觉在心头有一次犯了嘀咕,一种难以言状的诡异感浮上心头,皆是对冯世安几乎与他下意识所做之事全部命中的腹诽感。他从未有过这样奇诡的感觉,似是被人偷盗了自己行为处事的风格一样。偏这人循不出更好的办法解开谜题,只得一板一眼的照搬来,才最终做得这般默契不已的方式。
因着片刻的恍神,袁亦儒的动作就不如冯世安的收势干脆,略带着些拖泥带水的意味。也是由于这片刻的迟疑,这状元郎和榜眼郎的高下,就立见了。
国务繁重,国丧便以日计年,待服丧完毕,翰林院中的袁亦儒便负责起编书来。
相较起一路甚得圣上青眼,又与着广平伯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冯世安,袁亦儒几乎没有什么风头而言。人都说这冯世安运道好,攀了皇家的门楣,一举就跃了龙门。
林书茹不觉就想起着荆州那时同冯世安说的那许多话,想他一个重生的人,得了这一切该是费了多少的处心积虑,捣了多少的机巧。
然后又想起彼此的重生,她林书茹该是要与这冯世安结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