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一声轻咳,云霁的面色竟又有些苍白。
微苍的容色,乏白的唇色,加之看去愈显单薄的身子,只觉他的病情又曾发作,将至晚间还尚未曾缓和过来。
明明乃是似夏日一般极为灿艳的夕阳,可云霁却已披了大氅,只早秋时节,他却已感觉进入了寒冬腊月,可见他之身子骨又是如何羸弱。
抿一口清茶,压下咳喘声,云霁方才开口:
“皇伯父,是否里应外合?又是否是声东击西?至此刻,这些已并非紧要,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阿靖吧!”
淡月声色,云淡风轻,哪怕被瑜皇怀疑,哪怕说及云穆靖,提及苏二之事,也无法让云霁生出异样之感,面上更遑论会生出其他神色来。
而云霁所言不说找苏二,而是找云穆靖,他此话更好似是直白拿云穆靖说事,这就更加确定了瑜皇的怀疑。
昨夜事,云穆靖被苏二带走出城,倘若太子他们找到苏二,难保他们不会趁此机会借机将云穆靖也给除去。
“霁月所言甚是,既如此…”
帝声一时沉下,可瑜皇的面上却不显半分他自以为乃云霁所为而生的怒意。
“霁月比之太子他们,你更加了解苏家那小二,皇伯父虽忧你身子骨,可靖儿被抓,皇伯父知你忧心不比皇伯父少,就去吧!去亲自将靖儿平安带回。”
虽为帝王,却更是一个爱子的慈父,为了最溺爱的皇儿安危,他不得不动用云霁,让云霁亲自去捉拿苏二。
而说及到云穆靖的平安,瑜皇刻意加重了‘平安’这两个字的音调,也刻意强调云穆靖对云霁而言也很重要。
“至于那苏家小二,倘若他肯放靖儿,就一同带回来,可倘若他反抗…”
后面的话,瑜皇不言,可不说也知道。
反抗叛逃者,就地格杀。
“霁月,皇伯父知你与苏家小二交情,但在皇家是非面前,皇伯父亦知你会以大局为重,此去捉拿苏家小二,若你下不去手,就交给太子动手。”
最后交代完这一句,瑜皇又如前两次一般,再拍了一下云霁的肩膀。
这下拍,似是告诉云霁,莫真让他失望了,更莫要如同靖儿一样再不知轻重,你是云霁,是我云琅苍穹之光,莫让情感真左右了你的通透。
“云霁,明白。”
淡语,云霁面上毫无波澜,依旧是那风光霁月更云淡风轻的霁月世子。
“霁月,定要把靖儿给朕平安的带回来,他是你的‘弟弟’。”
再次,一语语重心长,瑜皇才又看向京兆尹,帝眸之内怒意难以再压。
京兆尹,身居三品官员,肩负治理京畿的重要职责,却如此疏忽职守,渎职懈怠,让前朝余孽救走同伙,其罪责,重打五十大板,削职降位。
帝眸,最后再次落在云霁身上一眼,瑜皇转身,大步进去了御书房中。
对京兆尹的处置,其实更像是对云霁的处置。
在瑜皇的心中,他所认知救走欢娘和慕廉是云霁所为,现在却将这事扣在苏娆这前朝余孽头上,他所为…
耳畔,萦绕出京兆尹的惨叫声与告饶声。
“皇伯父切莫担忧,霁月定会将阿靖平安的带回来,必不会让他有事。”
蒙缎之下那一双细长凤眸才晃晃闪动了一下,云霁起身,迈步离开。
月华大氅带起一阵晚风,墨发缎带迎风翩起,月华衣袂摇曳,修长玉指轻陇了陇大氅,遮挡灌入衣领内的凉风。
月华马车驶离。
云霁终于出了宫。
只云霁和驾车的云凌,瑜皇并未曾有派兵跟随云霁,似乎他相信云霁,相信云霁必定不会再让他失望。
他放云霁出宫去办事,云霁他必定能办好事。
可是,就在云霁出宫不过半刻时,一道针对苏家的旨意却从御书房中传了出来。
将苏家关押刑部,念其一家多年功劳,今虽谋逆,但念在苏老将军也曾劳苦功高,倘若苏二和苏娆都能主动投案自首,便免其九族全灭,只嫡系一脉论罪,否则,株连九族。
此道旨意,不过刹那,入了云霁眼眸内。
“咳…咳咳咳…”
又咳喘,如此接连的咳喘,月华马车尚未曾驶出琅京,云凌忙拉停马儿。
“主子…”
“无碍…”
一声虚弱。
眼上蒙缎再次被取下着,云霁的目光直落在桌几上云总管给他送来的一段话:
“苏家九族之危,苏二那边霁月切莫大意,此去必要稳妥,仔细多想,皇伯父其实亦不愿让苏家血脉当真尽数断绝。”
玉指,团捏了明黄纸帛,泛出苍青色泽,第二次因瑜皇,云霁此刻才怒意外现,面上淡然难以再维持。
言亦不愿苏家血脉断绝,实则不过以苏家九族为压迫,迫他莫再多生心思…
“皇伯父,您如此费心囿于霁月,让霁月进也难,退更难,可您却不知,其实霁月突然觉得您做对了。”
纸帛,化作碎碎纸屑,散了车榻上。
“娆娆不再是苏娆,也将不再是昱陌的小妹,苏家再无法相护住娆娆安稳,其实已不能留也不敢留了。
否则以娆娆脾性,若她知苏家根本无法安稳离开,更难以清白离开,她必会拿自己的命换取苏家的安然清白。
阿宵等了七年,才等到娆娆可能尚活着的消息,找了三年才找到她,阿宵又怎能看着她为苏家舍生取义。”
此言出口,云霁的那一双细长凤眸,内里竟生出冰凉,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