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幽将贺琼母女带回了崇仁坊公主府。
展又菁的膝盖被玉杯碎片划破,虽流了不少血,但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再加上及时止血用药,据太医说只会留下浅浅的疤痕。
贺琼心疼又自责:“怪我窝囊,尽叫人欺负你。”
展又菁亦感懊悔:“不怪娘亲,怪我自己冲动。”
李灵幽换了一身轻盈的柳绿色襦裙,肩上搭着一条樱草色绣着彩蝶的披帛走进花厅,听见她们自怨自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不怪你们,都怪我没用,竟让你们半点都不信赖我,背着我跑去永宁那里自讨苦吃。”
“殿下……”
母女二人万分羞愧地看着李灵幽,她们本意是不愿见她因为替她们出头而吃亏,想不到最后还是全靠她解围。
“唉,”李灵幽叹了口气,坐在她们面前,她猜到了她们的心思,便不忍心数落她们,而是耐心地解释道:“是我没有跟你们讲明白,那华阴侯府提出退婚,让菁儿去给永宁磕头赔罪,根本就是冲着我的来,她们知道我不会坐视不理,就等着你们上门求我,好把我引诱到永宁的寿宴上,让她逼着我当众跳飞仙舞,以此来败坏我的名声。”
母女二人吃惊,贺琼脱口问道:“华阴侯府为何要如此陷害殿下?是受了永宁大长公主的指使吗?”
李灵幽摇了摇头:“永宁可没有那个脑子,她也是被人利用了。”
展又菁好奇:“被谁利用了?”
李灵幽眯了眯眼睛,脑海中闪过荣清辉身旁那个貌不惊人的少妇,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被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
贺琼母女一头雾水,李灵幽却不肯再多说,怕她们听了要胡思乱想,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展侍郎过来接你们了,你们还是想想等下见到他,该怎么解释吧。”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侯府要退婚的事,她们从头到尾瞒着展曜飞没讲,就怕他一怒之下将事情闹大,可结果还是闹大了。
***
展曜飞整个下午都在户部核对军饷,李灵幽派去兵部送信儿的人扑了个空。倒是殷郁偷偷回了一趟御王府,也派亲兵去给展曜飞传话,直接在户部找到了他人。
殷郁一点没遮掩地让人把贺琼母女被华阴侯府退婚,又被永宁公主折辱的事讲给了展曜飞听,末了不忘埋汰他没用,任人欺负到妻女头上,还得公主殿下替她们娘俩出头。
殷郁的亲兵传完话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李灵幽的侍卫后脚找到展曜飞,只说贺琼母女在永宁大长公主的寿宴上受了些惊吓,请他到公主府去接人。
等展曜飞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崇仁坊,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李灵幽吩咐膳房做了一桌子好菜给展又菁压惊,小姑娘心眼很大,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没有烦恼的样子。
李灵幽在眼里放下心来,就怕这孩子被永宁吓着了,从此失了本性,再也立不起来了。
“殿下,展侍郎来了。”素馨进来禀报。
展又菁被一口兔儿汤呛住,贺琼也放下了碗筷,脸色发僵。
李灵幽看得好笑,一面让人把展曜飞请进来,一面让人把饭菜撤了,端起一杯茶水,拿手指蘸了蘸,在贺琼和展又菁眼角上抹了两下,指点了她们一招。
“等下他进来,你们只管哭鼻子,什么也不必说。”
母女二人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于是展曜飞健步如飞地走进来,就见娇妻爱女坐在一处可怜巴巴地抹眼泪,一肚子火气愣是被她们哭没了,一句责备的话也讲不出口,只好恭恭敬敬冲李灵幽作揖。
“多谢殿下代我照顾妻女。”
李灵幽却没给他什么好脸,神色淡淡道:“侯府的婚事,我做主帮菁儿退了,展侍郎不会怪本宫多事吧?”
展曜飞苦笑:“臣不敢。”
“本宫知道展侍郎公务繁忙,可菁儿的婚姻大事,你还得多上心才好,像华阴侯府这等中看不中用,表面光鲜内里芜杂,两面三刀不成体统的人家,琼娘分辨不清,你也分辨不清吗?”
李灵幽舍不得埋怨贺琼,却很舍得敲打展曜飞。贺琼的娘家泾阳候府靠不住,展曜飞家的顶梁柱展老尚书又早早去世了,这对夫妻没有长辈可指望,行事难免草率糊涂,以前她远在羌国管不着就罢了,如今她回来了,总得看顾着。
“……殿下教训的是。”
展曜飞被李灵幽训得抬不起头,倒也不羞恼,年少时他总爱戏弄贺琼把人逗哭,没少被李灵幽收拾,还被她的侍卫摁着打过板子呢,几句难听话算得了什么,何况他跟贺琼一样敬重李灵幽,被她骂上几句,反而觉得好受。
展又菁一边假哭,一边从指缝里偷看她爹的窘相。
贺琼见展曜飞低眉臊眼,忍不住替他说话:“是我被侯府糊弄了,怨不得他。”
展曜飞闻言,就想起他每回被公主收拾,最后都是贺琼替他求情,不由地抬眼冲贺琼咧嘴一笑。
李灵幽看着他们两口子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只觉得嘴里发酸,挥手赶人:“走走走,赶紧带她们娘俩回去,休在我这里腻歪。”
贺琼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示意展曜飞背上展又菁,一家三口告辞离去,剩李灵幽孤家寡人一个。
李灵幽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又不适于忽然的冷落,靠在长榻上摆弄着臂弯上的披帛,几只绣得活灵活现的彩蝶入目,叫她想起一双宽厚的手掌。
“……去把无望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