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就坐落在崇仁坊南邻,从北门入坊,东回有三曲,乃是秦楼楚馆云集之处,侠少才子频顾之所,人称fēng_liú薮泽之地。
刚一入夜,东回三曲就挂起了一盏盏红艳艳的灯笼,代表着各家青楼开门揖客,还有半个时辰宵禁,车马如流水一般涌入平康坊北门,赶在宵禁之前进入,等到天亮再离去。
三曲当中生意最好的,要属中曲的群芳楼和南曲的南风馆,前者养出过三位花魁娘子,后者乃是京都唯一供享男色的地方。
因为前阵子南风馆双生子赎身的缘故,近来南风光冷清不少,群芳楼却依旧热闹非凡。
三层高的花楼大门前立着一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妹正在迎客,二十来岁不算年轻,长得也不算美艳,但胜在身段妖娆,穿着低低的襦裙,披着薄薄的纱衣,拿团扇遮住半张脸,媚眼儿一抛,夜灯下一照,足以吸引往来的行人为之驻足,等回过神来,人已了群芳楼的大门。
姐妹两个足在门前站了半个时辰,腿都酸了,眼瞅着宵禁的时候要到了,街上行人逐渐稀少,正打算摘了灯笼进去休息一会儿,忽见西边街上来了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郎君,骑着高头大马。
一个白脸儿一个黑脸儿,一个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一个高大威猛,器宇轩昂,正是李灵幽和殷郁。
整条街上迎客的妓子都留意到这两人,眼睛唰地瞪亮,顾不得矜持,摇着扇子,甩着帕子,搔首弄姿,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群芳楼的姐妹花不甘示弱,扯下纱衣露出香肩,提起裙摆秀出美足,娇笑着呼唤着:“公子,到这边来呀!”
两匹马最终停在了群芳楼门前,气的别家妓子直跺脚。
李灵幽看着这一幕,不由地一笑,抹额上的红宝石同一双星眸交相辉映,直叫群芳楼门前的姐妹花看呆了去。
殷郁翻身下马,把缰绳递丢给门前牵马的龟公,然后快步来到李灵幽跟前,伸手去扶她下马。
李灵幽却没借他的力,撑住鞍头,放开脚蹬,长腿一掀,干净利落地下了地,掸一掸衣袍,迈开方步走进花楼,丝毫不显女气。
殷郁有些失望地放下手,紧随其后。
姐妹花回过神,忙不迭地凑上去:“两位公子好面生,是头一回到咱们群芳楼来做客吗?”
说着,其中一女便想去勾李灵幽的手,还没碰到她指甲盖,就被殷郁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沉声警告:“离我家公……公子远点儿。”
那妓子踉跄了一下,好险没跌倒,又被殷郁的脸色吓住,没敢再往前凑,眼瞅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忍不住跟姐妹抱怨道:
“只有女人不许男人碰的,哪有男人不许女人碰的,这两个人,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
李灵幽和殷郁进了群芳楼,靡靡之音盈耳,盏盏花灯炫目,大厅里座无虚席,处处是觥筹交错,莺声燕语。
大厅北面有一座离地三尺的高台,一男一女正在台上跳着胡旋舞,时而勾肩时而搭背,为酒客们助兴。
李灵幽立在大厅门前的台阶上,有些新鲜地打量四周,其实这不是她头一回逛青楼,十五岁那会儿,她就因为好奇带展又菁一起来过,还喝了几杯花酒,调戏了几位姑娘,事后被皇兄知道,狠狠罚她抄写了十卷心经。
正在招呼客人的鸨母瞅见两人,一溜儿小跑上前,一叠声笑道:“哎哟哟,这是打哪儿来的贵客,敢问两位公子贵姓,是要上楼去喝酒,还是在楼下听曲?可有想见的姑娘,奴家这就给您二位叫去!”
殷郁被鸨母的热情逼退了半步,李灵幽却很自然地开了口:“我姓李,他姓无,我们是来看百戏的,就在楼下找个清静的座位,随便寻两个懂事的姑娘来陪吧。“
语毕,她朝殷郁勾了勾手,殷郁会意地掏出一枚核桃大小的金锭子,抛给鸨母。
那鸨母接住金子,笑出满眼褶子,连连应声,亲自引着他们穿过大厅,来到戏台东边,那里用屏风隔成了两间雅座,每间都摆着一张红木长榻,配有矮案香炉,茶几上摆着瓜果点心。
李灵幽在红木榻上落座,发现她只需抬一抬头,就能将戏台上的景象尽收眼底,满意地点了点。
“这地方不错。”
鸨母卖弄道:“那可不,这里是观赏百戏最好的座位,非是贵客不能享受。”
鸨母在这行当里呆了半辈子,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从李灵幽和殷郁的仪表和出手就能断定两人来历不凡,非富即贵,打定主意要把他们伺候好了。
殷郁看了看隔壁的空位,又拿出一锭金子递给鸨母:“留着隔壁,不许人坐。”
鸨母犹豫了一下,想到马上宵禁,不会再有贵客登门,便欣然答应了,扭身去给两人喊姑娘来伺候。
殷郁趁机环顾大厅,先看好后门的位置,谨防生变,再来观察大厅里的客人,寻找有可能认出李灵幽的人,默默记下他们的座位。
李灵幽见殷郁杵在那儿不动,招呼他道:“无望,过来坐。”
“是。”殷郁回过身,看了一眼李灵幽身下能容纳四六人的长榻,没敢同她坐在一起,而是搬了一张矮凳,摆在长榻下首,往那儿一坐,挺直了宽厚的背脊,刚好替她挡住外面的视线。
李灵幽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调侃道:“咱们是来逛青楼,又不是上刑场,你放松一些,别这么拘谨。”
“好。”殷郁嘴上应声,人还是直愣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