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郁从御王府赶回公主府,天色已暗。
一进到求贤阁大厅,就见到一群门客围在坐塌前,当中有两个人在对弈,看不清是谁。
有人看到殷郁,笑吟吟地跟他打招呼:“无望可算回来了,有人找你呢。”
殷郁刚想问谁找他,就听人群中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无望大哥回来了吗?”
门客们让到两旁,露出墨书的身形,他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碗里,从袖口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棋盘上,冲对面拱了拱手:“这局算我输了,改日再与兄台手谈。”
对面那人面露喜色,知道自己占了便宜,满口谦虚道:“承让、承让。”
墨书下榻穿了鞋子,朝殷郁走过去。
“无望大哥,我有正事找你,到你房间去说吧?”墨书一改从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即便不在李灵幽跟前,也对殷郁客客气气。
殷郁却觉出些黄鼠狼给鸡拜年正好奇地盯着他们,不愿节外生枝,便领着墨书进了他的房间,掩上了门。
墨书环顾室内,只见小厅通着卧室,连道槅门都没有,家具摆设更是简单,一张书桌一张茶几,一张坐榻一张床榻,再有一个衣柜一扇屏风,半件多余的都没有。
这样的环境,比起他们兄弟二人所居住的藏秀轩,可以说是相当逼仄简陋了。
墨书愈发琢磨不透李灵幽的心思,明明喜欢无望胜过他们兄弟,却舍得叫他住在这种地方。
殷郁见墨书迟迟不开口,不耐烦地催促道:“有什么事,你赶紧说。”
他等下还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去见公主。
墨书回过神,笑道:“你不必急着去隐香苑,今日展夫人和展姑娘来了,这会儿她们应该正在陪殿下用晚膳,你过上半个时辰再去都不迟。”
殷郁闻言,放松下来,坐在茶几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的茶水,也给墨书倒了一杯。
殷郁不讲究,墨书却喝不下去,在他对面坐下,斟酌再三,问了他一个问题:“昨晚,我听见你答应殿下,要在今年端阳节的龙舟赛上夺取头名,你知道殿下为什么想要这个头名吗?”
殷郁自然心里有数,但“无望”是京外人,不该知道这些,就反问他:“你知道?”
墨书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卖关子,直接告诉他:“谁能在龙舟赛上拔得头筹,就能掌管今夏京都的凌阴。”
所谓凌阴,指的就是藏冰的地窖。
为了应对炎热的夏季,每年腊月朝廷都会派人入山采冰,于正月储存于凌阴之中,正如《诗经》上记载: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入凌阴。
每到夏天,京都冰雪就会价等金璧,由于冰少人多,难免分配不均,就连皇帝都觉得头疼,让谁掌管冰凌竟成了一道难题。
于是先祖皇帝在位时,想出一个主意,就是等到端阳节后,再开凌阴分冰,而这分冰之事,就当做奖励,交给龙舟赛上的头名。
于是端阳节人人争先,就为了能掌管凌阴,先不说会不会得罪别人,至少自家可以舒舒坦坦地过上一个夏天。
到这里顿了顿,面露担忧之色:“我问过忍冬姐姐,知道咱们殿下苦夏,若是用冰不足,只怕会很难熬,再者要是被永宁大长公主这种与咱们殿下有过节的人家赢了龙舟赛,就更不妙了。”
殷郁听到墨书话里话外为李灵幽着想,脸色多有缓和,但墨书下一句话,就不那么中听了。
“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昨晚答应殿下会夺取头名,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随意敷衍?”
殷郁没好气地反问他:“关你什么事?”
墨书并不介意殷郁这副爱答不理的态度,依旧和和气气地说道:
“你若是随意敷衍,只当我今天白来了,你若是真心实意的,那我就得提醒你了,距离端阳节只剩下半个月,别人府上的龙舟队早在开春之后就预备起来了,整日在河上勤苦操练,你已经慢了人家一大截,再不赶紧行动起来,别说是拿第一,不落个最后一名给殿下丢人现眼都难。”
殷郁皱眉:“闹了半天,你是来泼我冷水的?”
墨书摇头:“非也,我是来给你出主意的。”
殷郁狐疑:“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墨书早有筹谋,侃侃而谈:“首先,你得寻一条上好的龙舟,现在打造是来不及了,你只能去买别人造好的,据我所知,工部每年开春都会给在京的王爷和公主们分别打造一条龙舟,但因咱们殿下回京迟了些,没能赶上这一趟,好在隔壁御王府从来不参与端阳节庆,今年想必也不会例外,你可以向咱们殿下请示,花高价去把隔壁御王府的那条龙舟买下来,想必殿下不会吝惜钱财。”
殷郁听到这里,面色有些古怪,他怎么不记得工部什么时候给他送过龙舟,回去得好好问问老家丞,要真是有这回事,直接送给公主便是,何须她再花钱去买。
“还有呢,你接着说。”殷郁示意墨书讲下去,不管他怀的什么心思,至少他说的不是废话。
墨书见他听得进去,目光微微闪烁:“再来,你得凑齐三十个桡手划船,一要精通水性,二要身强力壮,三要吃苦耐劳,这些人可比一条上好的龙舟更要难找,往往都被高门大户豢养着,剩下一些个不愿意签卖身契的,也都早早被次一等的人家雇用了,你现在去找,别说三十个,能找到三个就算你本事。”
殷郁默默点头,算是认同法,同时他也想听听他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