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递一事,最为民害!譬如兵部调动部队所用驿车之文书,由兵部发出,只闻发出,事后未闻收回。过期之文书涂改之后为私人使用,动用驿车驿站贩卖货物走私谋取私利,驿丁稍有质疑即遭毒打。官差之威如虎,小民之命如纸,敲骨吸髓,见闻心寒!驿递制度,已然成为了害民之举,臣请求朝廷派人清查驿站,处置利用权势破坏驿政之人。”
御史毛羽健禀完,退回了班列。
驿站?朱由检抚了抚额头,精神为之一振。
他突然想起,那个攻破北京城逼的自己上吊的李自成,好像就是驿丁出身!
眼下陕北还未出现民乱,那个该死的逆贼应该还在当驿丁吧,自己是不是应该派锦衣卫去陕北,把这个该死的家伙宰了?还有张献忠、高迎祥、罗汝才这些贼头,也应该派人全都杀掉,防患于未然!只是有些贼子现在是什么身份来着?朱由检却弄不清楚。
不怪朱由检不知道,因为高迎祥张献忠这些家伙一开始造反的时候都不敢用真名,全是“闯王”“曹操”“八大王”“穿山鹞子”这样乱七八糟的绰号。
只不过做大了后,不再害怕朝廷,一些贼子才改回原名。而当时陕北早就被杀的人烟稀少,想弄清楚他们的出身来历很麻烦,也不重要。
朱由检还是临死时看过那些画面时,才知道李自成是驿丁出身。
“臣都察院御史刘懋附议!
当今天下州县,困于驿递者十之七八,而驿递用于公务的只占十分之二,用于私务的十分之八。但凡是用功名者,哪怕没有官职的举人,也能凭借身份免费入住驿站,官绅家眷,勋贵内宦奴仆,但凡有些身份都驱使驿丁如同牛马。朝廷每年在驿递上耗费了巨额钱粮,却大部分都耗费在这些人身上。
眼下我大明内忧外患,光是辽饷每年便要数百万两银子,以至于户部国库空空如也连赈灾的钱粮都拿不出,却要耗费巨资在驿站上!
故臣建议,彻底整顿天下驿站,不必要的该裁撤的裁撤,如此每年至少给国家剩下数十万两银子!”
御史刘懋站了出来,接着毛羽健的话继续说道,每一句都说到了朱由检的心底。
钱粮,一直是朱由检心中之痛!上一世,要是有钱粮赈灾抚民,何至于民乱闹得那么大,何至于连流贼都平不了以至于亡了国!
所以,上一世刘懋和毛羽健的话,直接触动了朱由检,他不顾一些大臣的反对,执意要对驿递动手!然而却落得个一地鸡毛。
这两位御史都年轻热血,想法是好的,然而这个大明已经太过腐朽,仅凭一腔热血根本就无法改变。
“内阁的意见呢?”朱由检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急着表态,而是征询其他大臣的意见。
“驿递之害确实存在,但驿递毕竟担负着上下通传的重任,若是没有了驿递,朝廷的命令何以快速传到全国?故臣以为,还是要慎重行事。”
黄立极缓缓说道。
“元辅之言老成谋国,臣等赞同。”其他几个阁老也纷纷同意道。
“老成谋国?我看是有私心吧!”刘懋大怒,当庭斥道,“诸位高居庙堂,焉知民间疾苦?驿递之害已经触目惊心,已经到了不整顿不行的地步,诸位还要老成谋国,莫非是担心没了驿递,诸位的家眷仆役便没了公费吃喝住宿的地方?”
“放肆!”见黄立极气的脸色通红,其派系的官员站了出来,厉声呵斥。
“国之大事岂是你小小御史所能理解?自先秦以来,历朝历代哪个没有驿递?
驿递出了问题便要撤掉驿递?军队出了问题是不是把所有军队解散?
你一个小小七品御史竟然辱骂首辅,简直是是不知体统!”
面对呵斥,刘懋却毫不示弱,抗声道:“我虽然是小小七品御史,然却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如何参与不了国之大事?
况且驿递和军队岂能一样?尔等简直是胡搅蛮缠!”
继刘懋之后,毛羽健和几个御史也站了出来,和黄立极一系的官员展开了对骂。
眼看着朝争愈演愈烈累,朱由检咳嗽了一声,朝堂方才安静下来。
“诸位都是进士出身,当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朱由检缓缓说道。
黄立极脸色和缓了下来,看来皇帝还是站在自己这边。
刘懋毛羽健等御史则神态有些难看了。
“不过既然两位御史提出了问题,而驿站问题也确实存在且非常严重,该整顿还是要整顿的。”
朱由检话语一转,继续道:“可令都察院负责,制定一套整顿办法,禁止再有公器私用的事情发生。至于裁掉驿站节省钱粮,则不可操之过急。
全国的驿站数以千计,靠之生存驿丁何止数万人!贸然裁掉驿站,这些驿丁如何生活?这些都不可不考虑!”
“陛下圣明!”群臣纷纷说道。
朱由检微微摇头,他真不是怕那个驿丁失业,眼下大明未乱,区区一个驿丁根本算不了什么,稍后派人前往陕北杀了便是!
朱由检之所以不裁掉驿站,是因为他深刻理解了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为君者任何一道旨意都关乎着无数百姓的生死利益,很多时候出发点很好,但最终却成了害民之举。
所以,朕要控制情绪,遇事万万不可急躁,不可仓促间便下旨意,一定得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朱由检对自己道。
“刘懋、毛羽健奏报驿站之事有功,可转为兵部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