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寒渡说的那个会令聂印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消息,來自从橙城跌跌撞撞跑出來的百姓。他们全身都是伤,灰头土脸,不知道爬了多久,才爬到了这里。
原來,橙城的攻城大军主帅正是太子舅舅景延路。军队到达后,战况胶着数日,不得其法。最糟糕的是,橙城的敌军已经得知清池和鲍城被攻破,是因为一种神秘强大的武器。左思右想,敌军便用橙城的百姓作为人质,用绳索三五人扎成一堆,安插在队伍中。
时刻准备着,要与灵国援军玉石俱焚,用橙城老百姓陪葬。
敌军每天隔几个时辰,便将几个百姓从高高的城墙上扔下來,惨叫声回响得凄厉悠远。死的死,伤的伤,橙城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这一切,缘于邱寒渡的神秘武器横空出世。
从橙城跑出來的人,正是敌军从高高的城墙上抛下而得以幸存者。
如邱寒渡所料,聂印听完橙城百姓的讲述,便无法真的置身事外,一路向西。
他是一个无比矛盾的人,心肠冷硬,天性凉薄,却不妨碍他有最柔软的情绪。同时,他骨子里,也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
当年大唯国南征北战四五年,他跟着季连少主,救死扶伤多少人,不眠不休,一次又一次将士兵的性命从死亡边缘拉回來。
这样的男人,听到橙城变成人间地狱,又怎能袖手旁观?
邱寒渡了解他的纠结,也了解他会做怎样的决定。
他坚定地下达命令,快向橙城进!
那一刻,他已不是当日任性的少年,也不是被父母算计,被兄弟残杀的印王爷,而是一个顶天立地,拼命要去拯救百姓的男人。
邱寒渡的眸底潮湿了一片,长睫低垂。她心疼了,这个男人多么不易。她曾以为自己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便是世间最可怜之人。却沒料想,有比沒有的现实,残忍百倍千倍。
现实越残酷,邱寒渡就越将那批武器保护得严实。
初到橙城,一座宏伟的古城,如一幅画卷铺陈在她眼前。冬风漫卷,雪舞黄沙,寸步难行。
邱寒渡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橙城的雪下得极晚,据说也不会下得太久,如今黄沙肆虐,混和在风雪之中。待过上一两日,黄沙被大雪封存,便是一片白色景象了。
极寒。
邱寒渡与聂印勘察了地形后,一起进了主帅营帐。景延路将军和八皇子都已在列,各人面色都不好。
正中,坐着一身锦袍的太子殿下。如今主帅位置全乱了,谁也沒弄懂,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帅。
一种诡异的氛围,在营帐里流淌。
景延路此时的景况,跟八皇子当时打了败仗一模一样,各种方法都用遍,却完全无法攻破城门。
八皇子自然是希望继续用前两次的攻法,攻破城门。
邱寒渡淡然一笑,沒作声。
聂印不屑地扬起嘴角冷笑:“看來八皇子真是心系灵国社稷。百姓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就如同蝼蚁?”
八皇子语塞,却不由得心烦气燥:“那是印王兄有好法子了?”在这样恶劣的情势下,他的确是想战决。快攻进橙城,收复失地,虽然会让百姓遭殃,生灵涂炭,但好过这样长此僵持下去。
邱寒渡一直在观察景延路,心里盘算的却是别的东西。景后真的是九曲国的奸细?如果这是真的,景延路又如何逃得脱干系?
她半途借故离去。
风雪夹杂着黄沙,像刀子般刮在脸上。遥遥望向橙城雄伟的城门,高高的城墙,心头郁结成冰。
一声惨叫,传得悠远凄厉。又一个人,从城头被推下……
邱寒渡的拳头握紧,指甲陷进肉里,却麻木不知疼痛。她站立不动,任凭风雪落在头上肩上,将她裹成个雪人。
好半天,她轻轻一声叹息,扭头,柳眉轻蹙:“龙飞飞,你说该怎么办?”
龙飞飞站得老远,见她已现了自己的存在,这才大步走过來:“也许,只有用以前的战术,方能攻破城门。拖下去,只会死伤更多。”
邱寒渡咬了一下唇瓣,幽深的瞳仁有着肯定:“我家王爷不会同意这么做,如果是用死伤换取一场胜利,那我们何必冒着这么大风险到橙城?他在乎的,从來不是灵国收复失地,而是不愿看到百姓一个一个悲惨死去。”
龙飞飞默然。他曾以为大家真的可以一路向西,逃离是非之地,却沒料到印王爷最后还是作了如此决定。他小看了印王爷,以为那只是个心胸狭窄的男人。
印王爷时时防着他,是以他留下,才想出了“爱上德奈雪”这样拙劣的借口。
他只想留在邱寒渡的身边,哪怕每日看她一眼也是好的,哪怕如此时,在风雪中,能与她说上一两句话,也就足够。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清冷的容颜,雪花已染白了她的青丝乌,让她看起來,更有一种神秘的气质。
之如她的奇特战术,之如她的神秘武器,之如她这个人……于他而言,统统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情不自禁靠近她,交出一颗真心,沉沦而不悔。
邱寒渡的眸底翻涌起莫名的绝望,大片荒漠,连个藏身之处都沒有,更别说偷偷潜进去。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
一身墨绿锦袍的印王爷,从主帅营帐大步流星走过來,步伐矫健。龙飞飞见状,行礼退去。
聂印满目含情地拂去邱寒渡身上头上的雪花,嗓音低沉磁性:“寒渡寒渡……”他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