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天生的王者志不在此,他是來告别的。
敌军已派人出城递交降书,条件是解除敷魂之毒。看似一场鹰群带來的偶然灾祸,却是无意间破了橙城的防守。
事实上,聂印的确为此烦恼了许久。既不能伤了百姓,又要收复失地,还要应对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暗杀。他已经沒有多余时间來周旋,粮草不继,邱寒渡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毒越來越频密,让他忧心忡忡。
他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用敷魂之毒侵入刺客的尸身。那敷魂之毒里有一种味道,能吸引鹰群啄食。继而鹰群便将毒散播开來,逞蔓延之势。
一是为了将这种毒迅蔓延进橙城,二是为了迷惑己方,才用自己的军队作毒引。当然,他有足够的把握能扼制敷魂之毒的蔓延。
这法子其实相当阴损,不到万不得已,聂印也不至于非要如此设计。他不想将事实真相暴露于众,更重要是,他不想让涅啸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涅啸又岂是那么笨的人,拒沒有问出口,却心里笃定只有此人,方能做到如此运筹帷幄,兵不血刃。
聂印的冷眸沉了又沉,一心只想早日带着他的女人离开此处。他的心里还有无数疑惑,却知不是此刻能一一得到答案。也许终其一生,有些东西的谜团都将难以解开,但他无法再拿他女人的性命开玩笑。
他轻描淡写将敷魂之毒的解药方子交给涅啸,临别前提了一个要求:“如果他日你登上皇位,请善待我母妃。”
终究,他是秀妃的儿子,拒他无尽凉薄,拒他无尽疑惑,拒他无尽埋怨。却是忍不住在临别之时,对涅啸提了一个唯一的要求。
涅啸苦笑道:“如果不是印王兄真的不争这太子之位,我倒要以为印王兄又在耍什么手段了。只可惜,我自身难保,恐怕下一个,就轮到我要被父皇剪除。”
聂印阴戾的眸色翻滚着复杂的情感,嘴角扬起一抹狂肆的笑容,又心酸又冷漠:“所以在临别之时,我有一样东西要赠与八皇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诚恳地叫他“皇弟”。
本是同根生,他们是亲兄弟。却是在利益面前,互相防备。
……
荒漠的寒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
在八皇子涅啸的护送下,聂印等人骑着战马,策马奔腾。猛一拉马绳,烈马狂嘶一声,立定。
“回去吧。”聂印峻峭的脸上依然寒气逼人,仿佛沒有一丝感情。
涅啸点点头,心头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保重!”顿了一下,又道:“他日若如王兄所望,涅啸必定永远为王兄保留封号。”
“不必了。”聂印傲然冷笑:“灵国这个鬼地方,如无必要,我再也不愿踏足。”
他已不是弱小到需要灵国庇护的皇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他愿意,灵国的皇位,也并不是那么难于登天。只是他不屑,不屑这个带给他伤痛的地方。
邱寒渡高高骑在马上,如同荒漠中一朵盛开的百合,高傲冰冷却又美艳绝伦。她正要打马驰骋,却又不由得扭脸:“希望你找到宛央的父亲,到时我们会派人來接。拜托了。”
不待他回话,她便策马狂奔,一马当先奔出老远。
德奈雪等人立时便跟了上去。
聂印与涅啸对视一眼,再不废话,照着邱寒渡的身影追了过去。
茫茫风雪,呼啸于天地。涅啸望着几个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只觉孤单寂寞到了极致。
有时候,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他习惯了聂印的冷漠执拗,也习惯了聂印的莫测高深。仿佛有了这位王兄在身边,便会有种无穷的力量。拒,他们两兄弟从來不对盘,说话不呛都显示不出对方的存在。
他也习惯了邱寒渡的咄咄逼人,习惯了目光追随着她的倩影。她的安静,她的遗世独立,她的神秘,甚至她偶尔比花儿更艳丽的笑容……
无比可怕的习惯。
他多么寂寥无边。
他用手按住聂印送给他的东西,心里忐忑又兴奋。一种手握天下,指点江山的激昂,让他忍不住在风雪中舞剑,为对方送行。
彼时,邱寒渡停了下來,气愤地指着几个人怒骂:“奸细!你们要造反?我让你们这么干了吗?啊?”小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脸红,还是被风刮得脸红。
她之所以骂人,不为别的,就为了几件衣裳。
可那是几件衣裳的事儿吗?
只见一身墨色锦袍的龙飞飞,外披同色披风,风姿卓绝地高高骑在马上,真是帅气又威猛。远远看起來,与另一骑马背上真正的印王爷,不差分毫,难以辨识。
再看德奈雪,学着邱寒渡的样子,高高扎了个马尾,身上披了一件和邱寒渡一样的狐裘。
不用说,这两人偷了他们的衣服。
刚才有八皇子在,沒來得及收拾这俩作怪的人,现在由不得他们胡乱蹦跶。
龙飞飞和德奈雪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任凭邱寒渡责骂。
倒是曲舒乌出來欲盖弥彰:“他们,他们只是太冷,才,才,才偷衣服穿的……”
邱寒渡气不打一处來,眼睛眨了眨,眉眼瞟着作冷酷状的聂印:“喂,这几个人把我们当傻子了。”
聂印脸上的神情沒有变化,安静又淡漠,凉凉地回应:“我看这个办法好,到时他俩死了,人家都以为死的是我们,就沒有人会追杀了。”
一针见血。
谁的心思逃得过印王爷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