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课之后,是一整天的文课,文课之后,又是一整天的武课。
林稚水喜欢武课,所有刀光剑影都能够在面前展现。
去上武课之前,妹妹一边装水壶一边说:“哥,今晚咱们要祭灶官,你下课后带头黄羊回来祀灶。”
“已经二十三号了啊。”林稚水有些晃神,“那离元日也不差多少天了。”
“对!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过年了。”小女孩说这话时,难得有了现在年龄该有的活泼,“我买了彩绸,练习好久的剪燕子呢,哥哥到时候,一定要戴上哦,要迎接春天!”
林稚水笑着点点头。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到武课遇见李路行。
陆嘉吉在林稚水耳边逼逼叨叨:“这家伙为什么不能像不上文课一样,不来上武课呢。”
林稚水瞧了几眼,“因为武课是他的优势所在。”
小少爷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好,被阮小七毒打后,还能继续抱着他的三尺青锋在武课上大杀四方。
清澈的蓝天下,剑鸣在单调的吟响,李路行也的确不负他青莲剑仙后人的名号,澎湃的剑意笼罩了整个演武场,长剑出鞘,神虹掠过,挑战他的人,十招之内,必然被打翻。
少年天骄,也只是差了些实战经验。
陆嘉吉支着下巴看了几场后,撇撇嘴:“好吧,我承认,他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林稚水:“那你要不要也上去玩玩?”
“好主意!”陆嘉吉提起笔,跃跃欲试。
没等到他写出战文,李路行就从演武场走了出来,迈动的脚步轻快愉悦,目标很明确,就是在和陆嘉吉聊天的林稚水。
他拧眉,脸色有些阴沉,“你拒绝了我的友谊,就是因为这满脸尸斑的玩意儿?”
林稚水唇角笑容收敛,眼瞳如同墨汁浸透,“道歉。”
“哈?”李路行往柱子一贴,下巴抬得高高,“道歉?我从小到大就没道过歉。而且,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他有什么地方可以和我相提并论?”
小少爷垂首,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编的剑穗,“他哪方面行了?战文还是自身武技?或许在这金光县算是佼佼者,放到皇城根本不够看。”
典型的天才傲慢综合症。
欠一顿毒打——阮小七那一场,根本不足以让他感受到当头棒喝,毕竟看着就不是同一年龄的,高中生难道还会因为考不过研究生而怀疑自己的能力吗?
林稚水手腕一动,执着毛笔往前飞刺,李路行下意识抬剑,蘸满墨汁的笔尖与剑柄相撞,留下浓重墨印。
“戢鳞?”林稚水念出上边篆刻的古朴大字,“戢鳞剑,戢鳞潜翼,思属风云,赠你剑的人希望你能适当隐藏自己的锋芒,可惜,你辜负了他的期望。”
李路行“哼”一声,“他老了,就知道藏锋,本少爷天纵奇才,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有才能,确实不需要藏着掖着。”林稚水转动笔管,笑的时候,眼神却是锋利的,“李路行,既然你觉得自己是完美的,那肯定没输过吧?”
“当然。”
“好。”林稚水把笔一摔,白纸上“啪”地摔出粗重墨痕,“来年二月二十一号,书院私试,比一场?你输了,就要道歉。”
“那你输了,就不许再自降身价,和他们混在一块。”
“我交友是我的自由,何况,我并不觉得那是自降身价。”
“我道歉也是我的自由!”
二人对视两息,知道都无法说服对方,直接不欢而散。
晚上,林稚水买了一整头黄羊回家,路上不忘绕道去酒楼,把借来的钱还清。
掌柜还铺了红纸,“林公子,赐一副春联?我过年时把它贴在店门口。”
林稚水略一沉吟——
千古平波鱼献瑞,万端浮世鸟呈书。
掌柜好奇:“可有典故?”
旁边有人笑道:“鱼献瑞,可是指‘白鱼入舟’?”
林稚水:“不错。”
那人望着下联:“鸟呈书……鸟呈书……小公子,鸟呈书究竟是哪处典故,我竟一时间想不起来。”
“仓颉造字。”
那人一拍手:“是了是了,昔日,人文始祖首创鸟迹书,震惊尘寰,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掌柜高高兴兴把这幅对联收起来,“改天让人裱到门口去!”他识好歹,也能看出来对联中特意带的“平波”二字,正指他的酒楼“平波楼”。
林稚水将黄羊带回家,妹妹麻溜处理了,摆到社台前祀神,又去院内立杆,悬挂天灯。林稚水帮她打下手,羹汤灶饭、糖瓜糖饼都摆上桌,想了想,又放了个东西上去。
妹妹挂完天灯回来,一进门,心口直跳:“哥,那是什么!”
也不怪她大惊失色,灶上除了祭品,竟还摆了个大乌贼头。
林稚水咳嗽一声,“之前我不是离家了吗?路上看到一头大乌贼兴风作浪,杀了他后,就继续上路了。后来回程,发现他居然还在沟里,不腐不烂,就带回家,想着哪天当祭品,祭奠祖宗。”
妖头做祭品,祖宗肯定喜欢。
现在没到祭祖的时候,但是祭神也一样。
妹妹躲在林稚水身后,探出头来,“社神会喜欢这个吗?”
“应该?鸡头鸭头都接受了,总不能歧视海鲜。而且我还可以念首诗让他变成一个诗情画意的乌贼脑袋。”
林稚水清咳几声,把窗户拉开,月色流了进来,照着乌贼妖死不瞑目的眼睛。
“床前明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