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老百姓盯着放饭的忠右卫门,德川家庆和水野忠邦其实也或明或暗的盯着忠右卫门。除了正常的目付前来视察放饭的情形,暗里打听的人也绝对不少。
很正常,十万石大米交给忠右卫门,要是幕府一点儿监管都没有,才是奇哉怪事。这对于幕府而言,可能只是年收入的几十分之一,可对于单个自然人而言,这基本上就是天文数字了。防不住也许有什么起坏心,干点烂事。
不过虽说是两边一道来检查,可实际上就是一个人在检查。因为幕府大目付迹部良弼,是幕府老中水野忠邦的亲弟弟。
两家是一家,谁查都一样!
没见着迹部良弼治理大阪不力,闹出了大盐平八郎之变,却还是安安稳稳的做大目付,将来还会转任幕府勘定奉行,官运亨通,可不就是仗着有个牛逼哄哄的老哥嘛。
他写了奏报,一份给德川家庆,一份给水野忠邦,那都是固有之理。看到忠右卫门给老百姓吃的都是碎粒的米饭,或者就是泡饭,迹部良弼没有说什么。他暗中揣测是幕府官仓开给忠右卫门的都是陈米,煮出来的饭肯定不来事,也没啥好奇怪的。
“每日前去受赈的百姓有多少?”水野忠邦和自己弟弟说话当然就不必打什么官腔,平铺直叙,一点儿客套都没有。
“约略十八万,稍有上下。”迹部良弼是看过账本的,助六写的很是明白。
“那忠右卫门施赈时,所给的粥饭是否充足。”
“到是一点不少。”
忠右卫门一点儿都没有克扣粮食,煮完了糖水之后,都是足量发放的米饭。根本不存在什么中饱私囊的情况,顶多就是煮饭的那些临时工,会在煮饭时多蹭两口。世上没有既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的好事。对于这些没有任何工钱,只能敞开吃饭的临时夫役而言,忠右卫门也不会管的太严。
你在现场,只要不撑死,你就使劲吃,你一顿吃三斤饭四斤饭都没事。但是不允许你外带,要是敢偷偷夹带,那对不起了,打一顿赶出去。反正有的是人愿意来卖劳力,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打工人,一茬一茬多的很,少你一个不少。
“恩……”自己弟弟亲眼所言的,肯定不会假,水野忠邦便放下心来。
“之前记得您是让官仓发派的一年陈吧。”迹部良弼从旁边拿起一个小包裹。
两片箬叶包着一份米饭,米饭自然就是忠右卫门给百姓派发的碎米饭,迹部良弼要了一份,算是实物,拿回来给德川家庆以及水野忠邦看。
“怎么?”水野忠邦当然记得,这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要不是他下命令,指不定官仓那边的人会给忠右卫门什么样的烂米呢。甚至有可能他们给幕府报账给忠右卫门的是当年新米,实际上却把新米换成三年陈、五年陈,从中赚取大笔差价。这种事古今中外不绝于耳,都是封建官僚的老套路了。
一边问话,水野忠邦又一边打开箬叶,里面是已经没什么滋味的碎米饭。因为糖分都被忠右卫门给煮掉了,所以米饭的粘性也有所下降。甚至气味上面,也远不如正常蒸煮出来的米饭了。
水野忠邦吃的自然是精米,他吃的那些米颗粒饱满,椭圆通透。好下口,又有一定的嚼劲,这年头日本未来很著名的“越光米”已经有了培植的苗头。未来甚至能培植发育成在东北那种寒冷地区种植的大米,有一说一,早期东北大米,确实和日本的越光米有直接关系。
不过水野忠邦在担任宰相的同时,还是滨松藩十五万三千石的大大名,他也亲自处理过藩政,知道新米陈米的区别。
眼前的米,像极了那种三年陈以上的陈米蒸煮出来的饭。米粒已经完全碎开,饭粒上面看不到什么晶莹的光泽。吃到嘴里,如同嚼蜡。
“这米怎么像是三年陈……”水野忠邦不置可否。
“现场派发的都是这般米饭。”迹部良弼在现场就尝过了,感觉这米饭有些差。
“你且只管向将军様禀报放饭充足,其余的稍候。”
心中有所怀疑的水野忠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官仓里那些蛀虫,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没有给忠右卫门相对好一些的米。毕竟参考忠右卫门的履历来看,是个办事认真的人,而且自己亲弟弟也看的分明,忠右卫门放饭都是足额足量派发的,没有克扣。
等迹部良弼离开,水野忠邦另外安排的几个人,也把自己探查到的消息回来禀报给了水野忠邦。忠右卫门日夜都在煮饭的事情就不说了,十几万张嘴要喂,即使已经扩充到上千口锅一道煮饭,那也需要分批前来领饭,不然根本无法供应。
而这几个暗探带回来的米饭,也和迹部良弼带回来的一样,都是这般碎裂无光的样子,除了分量足以外,几乎无有可取之处。
“真是该死!这般蠹虫!”水野忠邦真的生气了。
此番救灾,那就是为水野忠邦激进的检地政策擦屁股,现在城外农民因为不检地,已经完全散去,各安本业。若是因为赈灾不力,导致城下的町民发生不满,再来一次强诉,那就算是身为帝师的水野忠邦也扛不住了。
不是每次都正好有能推出来的替死鬼的,矢部定谦只有一个。像是忠右卫门这样年俸六十俵的小小改方,根本没有资格被推出来做替死鬼。
心中怒极的水野忠邦即刻派人去官仓调查拨给忠右卫门的到底是什么米,若是那帮子官仓官吏还玩什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