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只记得有时眼睛是睁开的,可意识却十分模糊,耳边常听到很多人在呜咽,夜半睡醒也觉得有人在床边攀爬。这种情况只有爱德华在的时候会好些,可他一离开,总有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在纠缠我。
来看望的人很多,杰克和克里斯丁都来过,可他们只在屋外打探情况,从不肯进门看我。我开口想说话,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几日连着下了几场雨,屋内昏沉沉一片,我总不见好,精神十分萎靡,罗素也无计可施。迷迷糊糊在床上听见他和爱德华商量着要找神婆来驱邪。
放在之前,我肯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突然间又想起儿时的一件小事,估摸着是七岁那年,我在湖北乡下过年,那时不懂事,喜欢拿着鞭炮到处瞎点。和表弟经过乡间的坟山时,表弟在一位先人的坟前点燃了炮仗,望着星星点点的烟火,我们笑得开心极了。可当晚表弟陷入了高烧,找了乡下的赤脚医生来看,也是不见好。外婆揍了我一顿,问起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我才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她,外婆拿出黄历,说我们是冲撞了先人,她掐着手指算了一通,在老屋的正西边烧了纸钱,念叨了几句话,果真表弟好了。
我时常拿这件事笑话外婆,说她迷信,可不想,原来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奇事。
请神婆的前晚,莉莉翻入了我的窗子,爱德华下楼去倒水,那时我正睡得迷迷瞪瞪,梦里正在追着玛丽莲的白影,人却被莉莉摇醒了。我半睁开眼睛,莉莉捂住了我的嘴巴,她神情难过不已,似乎有事要求我。
我虚弱的点着头,让她开口,她拿下脖子上的金色项链,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一位穿着十九世纪服装的女性,面孔和莉莉有几分相似,她跪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说:“他们说,你能看见鬼魂,这是我的母亲的照片,如果她有话要跟我说.......”
她不忍再说下去,我回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她才重新开口道:“鬼魂是不敢和吸血鬼交流的,可我曾在七十多年前见过她的灵魂,她似乎有话想对我说,却没有开口。我知道她会为了我重新回来,如果可以,朱迪,你可以帮我跟我的母亲沟通吗?”
我点点头,莉莉感恩的看着我,她似乎听见了楼梯有脚步声,趴在我耳边耳语道:“告诉她,不要等我了,忘记我,跟着上帝去天国吧。”
留下这句话,她立刻投身于窗外的黑暗中。等她走后的几秒钟,爱德华就回来了,一进屋,他就走到窗边,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外。我害怕他察觉到莉莉来过,便开口叫着他的名字。
关上窗子,他回到床边,担忧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握住我的手,轻轻的说:“睡吧,朱迪,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夜无梦,我没有见到莉莉的母亲,可能是因为爱德华在,那些灵魂暂时离开了我。
第二日,贝蒂带着神婆来了,爱德华他们为了避嫌,暂且都去了西楼等消息,他们将这件事全部交给了贝蒂处理。
贝蒂对着神婆夸张的描绘了一番,神婆一边听着,一边坐在床边看着我,她摸着我的手腕,一股奇怪的电流直击心脏,我的视线瞬间清晰了很多。
她的样子很温和,我上下打量着她,她竟然和我来英国第一日见到的那位吉普赛奶奶有几分相似,都穿着相同的宽大的裙摆与荷叶边罩衫。
她围着房间仔细的看了一圈,从布袋里取出沉香木点燃放在我的床头,接着闭上眼握住我的手腕开始念叨着咒语,还是我听不懂的西语。
贝蒂好奇的盯着这一切,床头的火苗越烧越旺,没有风,火势却在左右摆动。我看见无数的黑影在天花板上乱窜,事后问贝蒂,贝蒂却说她什么也没有看见。整个仪式也就进行了三分钟,神婆便说好了,我看见贝蒂站在床脚不屑的撇嘴。
神婆完事之后,神乎其神的说:“那些鬼魂不可怕,真正缠住你的那些,才是最致命的,你一日不远离,便不会有安生的日子。”
我不愿作答,神婆叹了一口气,“你要执意如此,只怕会不容于天地间。”
我早已抛弃了光明,决心投入黑暗中。神婆见我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劝解,她留下一根五彩结绳,让我日日戴着,说是能驱散邪祟。
这世间的缘分奇妙的不得了,我送给另外一位神婆一根红绳,又从她的同伴这儿得到了另外一根绳子,兜兜转转,似乎命运像个圈套。
送走神婆后,贝蒂折回了我的房间,她手舞足蹈的向我吐槽这件事有多么不靠谱,她说爱德华应该送我去医院的,平时看着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竟然会相信封建迷信。
等我笑出声,贝蒂尖叫起来说:“你好了,朱迪。”
我果然好了,等爱德华和罗素从西楼赶来的时候,我正在餐厅吃着贝蒂精心准备的疗养餐。她备了满满一桌子拿手好菜,我纳闷的问她:“是还有客人吗?”
也许是我的错觉,贝蒂原本红润的脸颊似乎更鲜妍了,她不说话,嘴里哼着欢快的乐曲,总之是有点奇怪。
门铃作响,我放下刀叉跑向门口,打开门,爱德华和罗素就在门外。明明早上才分开,可我总觉得分别了好久,我开心的紧抱住他,他也立刻回抱住我。
见我身体恢复,又有力气跑跑跳跳时,他松下一口气说:“太好了,朱迪。”
我久久不愿意放开手臂,直到罗素尴尬的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