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叶冲得太急,赵周韩没想到她冲得这么急,一个踉跄,两人都跌到了床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池小叶吓得立刻弹起来,抓着他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你哪里不好啊?啊?”
“我哪里都好。”
赵周韩坐着,池小叶站在他的面前,近距离看着他,仔细查看着他脸上的伤。
确实,他哪都好,不缺胳膊不缺腿,没昏迷没失忆,意识清楚,毛发俱在,表面看起来,确实哪都好。
但是他的脸上都是细条状的伤口,深深浅浅,浅的已经结痂,深的还在渗水,从颧骨到下巴,全都是这样的伤痕,他的半边脸,都擦了黄棕色的碘酊,哪里还有往日的英俊,简直就是奇丑无比。
池小叶脸上挂着泪水,睫毛都是湿的,看着赵周韩明明浑身是伤,却还要为了让她安心而对她笑的样子,她心里更加的难受。
她捧着他的脸,心疼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掉,“你什么任务我不知道,你那么多的使命我也不懂,完不成就完不成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比平安回来还重要吗?没有,就没有,我只要你每次出去都能平平安安回来。”
看着她吧嗒吧嗒地直掉眼泪,不知怎么,赵周韩心里也狠狠地泛起了酸。
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父亲的严厉,让他从小受到的都是挫折教育,他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这是你的使命,你必须做好。”
而现在,有一个人,她不在乎他是否成功,她告诉他,就算没做好也没关系。
所有人都期待着他成功,所有人都习惯了他成功,而她,只要他平安。
“小郑突然来接我,也不说你什么情况,到了门口看到他们都满脸愁容,我都以为……都以为……”
赵周韩揪了一下她的手,笑着问:“以为什么?”
“以为你残了,瘫了,醒不过来了,总之就是乱想了很多,我都做好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准备了。”
她的声音,很明显在哽咽,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调都变了。
赵周韩既心酸又心疼,稍稍用力将她拉近,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是啊,你又不是神,哪能次次都能成功的?不成又怎么了,人活着回来不就好了?他还骂你,太欺负人了,”池小叶越说,越是愤愤不平,“回头我告诉我爷爷,让我爷爷去教训他!”
赵周韩忍俊不禁,开玩笑地问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池小叶有点儿心虚,“没想到他真这么凶,我以为你是吓吓我……”
赵周韩抬起手,大拇指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看着她,他哭笑不得,“今天是吓着你了,我应该提前给你发个消息的。我本来想等交待完工作轻轻松松地通知你,没想到他让小郑去接你过来了。在人前他是领导,他需要树立威严,在人后,他偷偷让小郑去接你。他是我爸,他训我训得狠了,别人就不会多说我什么,明白吗?”
池小叶点点头,但表情有些嫌弃,嫌他太啰嗦,“好嘛好嘛,他凶也是你说的,他为你着想也是你说的,反正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其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赵周韩拉近她,双手圈住她的腰,脸靠在她胸口,静静地感受着她胸前的起伏,他柔声说道:“遵命,赵太太。”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彻底底暗了下来,现在是都城最冷的时候,泼一盆水出去,立马就能冻成冰。
池小叶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护士过来换药包扎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了赵周韩小腿上的枪眼,血肉模糊的一片,看着都疼。
子弹的位置很不好,而且中弹之后他还剧烈运动,加重了伤势,要是不好好医治,别说跛脚,截肢都有可能。
稍晚一点,周成城也得到了消息,弃下了三个牌友,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
可是,当她推开病房的门,看到池小叶也在,她的内心忽然升起了一股沉重的失落感。
换做以前,儿子受伤住院,都是她一把手照顾,现在好了,有人顶替了她的位置。这种感觉很奇妙,她的儿子终究成了别人的丈夫,和别人组建了一个小家庭,她已经不再是儿子心里最重要的人了。
在询问清楚伤情之后,周成城松了一口气,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病房马上就熄灯了,你歇着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妈,慢走。”
周成城转头望着池小叶,眼神里藏着三分失落七分傲慢,“你好好照顾他,不懂就问医生和护士。”
池小叶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哦,好。”
周成城想再叮嘱几句,但看到她怯懦地低着头的样子,什么都不想说了,省得儿子又觉得她在欺负她。
“慢走啊,妈。”
“妈,回家注意安全。”
“再见,妈,明天见……”
池小叶站在病房门口目送着婆婆,直到确认婆婆进了电梯,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赵家二老都不好惹,她惹不起,只想躲着。
熄灯时间到了,病房里关了灯,只亮了一盏床头灯,赵周韩有些发烧,昏昏沉沉的,有时候醒,更多的时候是眯着眼睡觉。
夜里,池小叶悄悄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掌心感觉不出来,她就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还是热。
忽然,赵周韩伸手抱住了她,一使劲,把她带了过去。
“喂,小心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