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从八荒四野笼罩而来。但长沙城上城下仍然是炮火熊熊,巨大的火光直冲天际,将天空映照得白昼一般。
李定国凭兵力的优势,将长沙城四面合围。虽然川流而下的湘水将西侧的攻击部队阻隔,但他们借助加了膛线和瞄准口的火铳,将这一侧的清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其余三面都进展顺利,伴随着隆隆炮声,城墙外围的壕沟和木栅栏渐次跃过。
虽是如此,李定**也已死伤枕籍,不断有伤员被人抬下或者拖走。李定国放眼望去,只见遍地尸骸,不禁泪湿眼眶。
而此时,冯双礼与耿继茂的激烈厮杀还在继续。耿继茂本是有火铳部队的,但因为冯双礼冲击得太过猛烈,一轮火铳攒射之后,还未来得及重新装填弹药,他们已杀奔眼前。
双方的战斗虽然胶着,但冯双礼是势在必得,而耿继茂是措手不及,战斗一久,清军必不能持。
果然,随着夜幕的降临,清军的阵型出现了脱节的迹象。一队长枪手顷刻就被冯双礼的弓弩手射杀一片。而耿继茂的火铳手早已被打散,无法形成火力压制。
所以,双方虽然人数相当,但清军已渐次被分割包围,本就有些低迷地军心更加松动。
此消彼长,冯双礼发现了清军有崩溃的迹象,便大刀一挥,愈发奋勇地向前冲去。护卫在他身边的二十多名贴身骑兵就像是一把利刃,随他一同直插耿继茂大军的肋部。
这一下,八千明军各个奋勇、各个争先。喊杀声响彻四周,甚至都盖过了隆隆的炮响。耿继茂眼见冯双礼那二十多人杀进己方的队列中,一时惊慌失措,己方密集的阵型更是方寸大乱。
“败矣!”耿继茂大喊了一声,拨转马头,向着来路狂奔而去。
主帅一逃,全军自然溃散。气势汹汹而来的八千正黄旗军此刻如同雪崩一般,溃退千里。冯双礼没有追击,因为想到李定国的吩咐,便勒住马缰,恨恨地望着那些黄色的影子向远处跳动而去。
不过,耿继茂的火铳部队却是被一网打尽,除了死伤以外,其余众人尽做了俘虏。此时的他们抱着头蹲在一边,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
冯双礼一抹脸颊,忽然觉得脸上和手上都湿漉漉的。他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的手是猩红一片,鲜血顺着手背涓涓流淌。他按图索骥,找到自己右臂的臂弯处裂开了一道口子,忽然咧嘴一笑,道:“此番恶战,真是痛快!”
他接过部下递上来的一块白布将伤口裹了,然后回身对众将士说:“鞑子的援军已被咱们击退。现在,是时候去帮晋王攻城了!”
“万岁!万岁!万岁……”众将士齐声高呼,声威震天。
冯双礼一扫这些火铳兵,厉声问道:“你们是汉人还是满人?”
火铳兵们互相望望,其中一个回答说:“回军爷,我们是汉人。”
“哼!”冯双礼骑马迎上去,“啪”就是一马鞭,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这火铳兵凄厉地叫了一声,捂面倒地,身子颤抖不休。
“认贼作父,罪加一等!”冯双礼怒目而视,手下众骑兵纷纷扬起弓弩,锐利地锋矢对准了这些降兵。
众降兵自然是一片恐慌,一边哭一边磕头求饶:“求军爷饶过我们吧,我们也是被鞑子强征去的!”、“求军爷发发慈悲,小的们愿将功折罪!”……
冯双礼冷冷一笑,将手一抬,众兵卒才缓缓将箭弩放下。
“现在就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冯双礼道:“把你们的火药统统交出来!我有用!”
降兵们顿时止了哭声,互相瞅瞅,均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大家纷纷将铳管中的火药和子弹都倒了出去,有些为了能倒得干净,还不断将铳管在石头上磕击,发出“叮叮”的声音。
除了铳管中的火药以外,他们还将随身携带的火药盒交了上去。黑漆漆的火药堆在一起,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山包。
冯双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道:“将这些火药分成三包,用布包起来。”
降兵们更觉诧异,忙道:“军爷,这里没有那么多布啊。”
“脱衣服!”冯双礼厉声吩咐着。
降兵们呆了一呆,但看着冯双礼身后威风凛凛的明军,也都急忙卸下盔甲,脱自己的内衣。好在时值初夏,脱了衣服不禁不冷倒还凉快许多。
在冯双礼粗暴地鞭打和吆喝下,降兵们赤着上身,将自己的内衣裁剪开来,然后把火药分成三份依次包起来,最后用麻绳扎好,就做成了三个简易地炸药包。
“军爷,都按您的吩咐做好了。”降兵们笑嘻嘻地将三包火药递了上去。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就没事了,可冯双礼又吩咐道:“跟我们一起,去炸长沙城的城墙。”
“炸城墙?”众降兵一阵慌乱。他们知道这可是九死一生,均露出了惧色。
“哼!你们残杀我汉人百姓的时候不怕,现在倒怕了?”冯双礼扬起刀来,说:“有谁敢退缩的,立斩不饶!”
冯双礼的话说得杀气腾腾,众降兵都本能地摸了摸脖子。不去,立即就死,去了,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这笔账谁都算得明白。于是,众人只好光着身子,随着冯双礼的大军一起向城墙下移动而去。
这时城墙外的阻隔物大多都被清理掉了,正好给了冯双礼以可乘之机。
“带着火药包,去炸那个拐角。”冯双礼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