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连绵的大雨,无情地打在屋檐上。今日恰逢十五,按制凡在长安九品以上的官员皆要入朝参会。
虽然说先帝在时体恤朝臣,逢阴雨日难免有不闻宫中鼓声的时候,情急之下奔波走马,容易坠马,故而下诏‘至今日起,纵然鼓声差池,百官亦不得走马,凡暑尤甚,雨雪泥潦之日,可量放朝参。’但是也鲜少有人敢以此为由,在朔望朝谒的日子里迟到。
是以等桓儇到朱雀门前,掀帘便可瞧见百官在门口聚成一片,等朱雀门开门。
见过徐姑姑递来的雨伞,桓儇施然步下马车。雨水自伞上飞溅而下,落在她肩头。睇了眼笼在雨幕中的城墙,她眉梢轻蹙,拢袖前行。
才走了几步,只听得裴重熙在身后唤了她句,“阿妩。”
桓儇闻言止步转头。只见裴重熙至远处撑伞缓步而来,头戴远游冠,以犀为簪导,平巾帻,身着绛纱单衣,白裙襦,赤裙衫,革带玉钩,瑜玉双珮,纷鞶囊,二品紫绶,脚踏乌皮履。
“不错。”打量裴重熙半响,桓儇才说出这二字了。
见桓儇肩头沾了雨水,裴重熙将伞移向她,“怎么一瞧见我就移不开眼?”
听着裴重熙语气中的揶揄,桓儇挑眉轻嗤一声,甩手离去。驻足下来的裴重熙,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雨幕和雷声相隔,直到二人走进。朝臣才发现他们来了,连忙拱手施礼。除去桓儇伸手免了众人的礼,裴重熙却如同没有瞧见他们一般,只同桓儇说话。
那些个昨日才淋了雨,今日又赶早来朝参的朝臣,更是各个都对裴重熙敬而远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贬出长安。
不多时朱雀门开,待得金吾卫查阅门籍后朝臣在二人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往太极殿的方向而去。
御史大夫携领属官至西殿廊庑下,传呼百官就班,文武分列于两侧。又令监察御史二人去东西朝堂的砖道上莅之,待得天微亮,传点各班后,监察御史领百官入内,由监门校尉二人分别视籍,众臣回答在后,内门开,文武百官从东西二门分别入内。
由校尉再度视籍后,百官才得入内。殿中陈设已列好,按制每逢朔望朝参时,会在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等物,又依时刻陈列仪仗。
三省官员对坐于香案前,两百官班于殿庭左右,静候君王驾临。
门下侍中李敬玄起身道:“外办。”
一声落下殿庭西厢房门打开,侍从执六柄掌扇相合遮住而出,直到帝王归于御座,左右各留扇三柄立侍。
侯在左右的金吾卫将军中一人出列,朗声高喊,“左右厢内外平安。”
通事舍人看了眼郑毅,见他点点头。才唱赞拜。
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不少人已经是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能坐下来,忽然听见殿中传来一声冷笑。
寻着声望去,见是今日才官复原职的裴重熙嘴角噙笑。纷纷竖起了耳朵,这位主又打算对谁下手。
“陛下,臣有事要奏。”裴重熙手持笏板从容起身道。
桓淇栩闻言刚要开口,一旁的温行俭却轻咳几声,沉声出言,“我朝可没有在朔望朝参日议事的先例,裴中书莫不是在家中待久了,连规矩都忘了?”
“是,虽然说朔望日只有昭敕,不议事可是……”话到此处忽而一顿,裴重熙唇际起一丝冷笑,“事关重大,晚一步只怕人就跑了。”
被裴重熙轻飘飘一言堵了回去,温行俭不免气结。想起温嵇的叮嘱,将到喉边的又咽了回去。
“规矩也是人定的的。裴中书有何事要奏,但说无妨。”
“臣不日前接到一份秘报。说是吴驷之孙私收贿赂与商人勾结,偷运私盐入长安贩卖。”说着裴重熙移目看向吴驷,眸中尽是霜意。
似乎是没想到裴重熙会知晓此事,吴驷满眼愕然。正想着该如何回话时,忽察觉到又有一道冷锐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吴驷。”
一声厉喝落下,惊得吴驷忙抬头回话,“微臣在。”
“朕问你可有此事?”桓淇栩攥拳怒视着阶下的吴驷,语气微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明鉴,微臣的孙子向来老实守法,怎么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是有人栽赃陷害微臣。”吴驷到底还在朝中沉浮多年,努力稳下心神的同时一口咬定此事是有人栽赃陷害。
听得栽赃陷害四字,一些心思活络的朝臣纷纷转头看向裴重熙。只朝野中最近同吴驷有仇的也就裴重熙一个。
“陛下,这御史向来刚正不阿,又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温行俭一眸睇向裴重熙,勾唇道:“臣以为或许真的是有人栽赃陷害。”
“温仆射的意思是某挟私报复吴驷?”
“臣并无此意。”
上首的桓儇静听着底下朝臣的议论,低首同桓淇栩耳语起来。听着她的话,桓淇栩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亦有所和缓。
“盐务一事有关国本。朕记得姑姑提过此事,已经命温仆射挑了人去查,不知这事查得如何?”抬首睇向温行俭,桓淇栩出言询问道。
闻问温行俭皱眉,半响朝上作揖,面露愧色,“请陛下恕臣无能。臣之前所选的庾君集,并未查出那批已经运进长安私盐的下落。”
似乎是没料到温行俭会这样回答自己,桓淇栩目露深色。转头求助似得看向身旁的桓儇。
“既然如此,那便连吴履冰一块押解了吧。”说罢桓儇看向似乎还欲再辩的吴驷,唇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