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捋着长须,眉头凝住。
他有些听出来了,也有些悟出来了。
“你是说,许自清不过是说了个谎话,骗老夫?”
裴范先猛点点头:“恐怕就是如此了!”
“阿叔再想想,许自清也是朝廷命官,他不会不知道若是堵塞了洛河渡口的通路,影响了长安城百姓们的生活的话,不只会引起骚乱,朝廷上甚至是圣人娘娘也不会不闻不问。”
“可是,看看现在,长安城的市面上简直是可以用风平浪静来形容,钱货通行畅通无阻,一点被停滞的迹象都没有。”
“所以,侄儿认为,洛河渡口根本就没有停运,说不定,许自清只是把运送铜料的货船扣下了,不让他们通行。”
“说得对啊!”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裴炎拍案而起,气得吹胡子瞪眼。
“老夫险些被这奸人骗了!”
裴炎心中后悔不已,如果事情真如裴范先所说,不过是个骗局的话,他不是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哎哎哎……
当初怎的就没派人去洛阳查看一下情况呢?
“现在看来,他们确实更有可能说谎!”
现在李治也根本对这件事不上心,他才不会派专人去调查洛河渡口的真实情况。
而裴炎的同侪这边,就更指望不上了。
铸钱院的各位懒鬼,本就不想干活,只想偷懒,铜料一日运不到长安,他们就有充分的借口不干活。
于是,揭穿许自清谎言的责任,似乎就落到了他裴炎的肩上。
不过,裴老贼他愿意扛起来吗?
范先迟疑的看着裴炎,想到他以前的种种不靠谱行径,再看他现在的一副困难脸,就觉得,困难很大。
“范先,这样,你能不能替阿叔去调查一下。”
啥玩意?
范先大惊,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裴炎竟然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阿叔,这恐怕不妥吧。”
“一则是侄儿现在东宫任职,官位也不高,根本就管不了都水监的人,再者,侄儿婚期将近,现在东劵房裴家也在积极的为侄儿筹备婚事,侄儿实在是脱不开身呐。”
裴范先耷拉着脸,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裴炎这厮虽然日常不靠谱,可面对他的借口,恐怕也不能再把黑锅扔给他。
怎么样,郭敏敏可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母老虎,你总不能因为你的事情耽误了敏敏的婚事。
我老裴倒是无所谓咯。
他抱臂而立,撇了嘴看着裴炎。
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摆出自己的困境,让裴老贼看着办。
但是他似乎忽略了一个要点,那就是裴老贼他是一般人吗?
换句话说,他们裴家人的传统技能是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吗?
尤其是面前的这位裴舍人,更是厚脸皮自私自利的典型,他怎么可能因为裴范先小小的暗示就退缩呢?
只见裴炎微微一笑,大手一挥,便道:“范先,婚礼的事你放心,有阿叔帮你盯着,东劵房的那个三叔公不敢造次。”
好家伙!
裴范先直呼好家伙!
要不是身边没有家伙事,他都想给这老汉一棒子。
无耻!
无耻至极!
裴范先在心中把裴老贼反反复复的骂了许多遍,脸上还得装出客套的样子。
结果呢,人家裴老贼的一句话,他这就等于都白演了。
“这么说,阿叔愿意去帮我到东劵房盯着?”
“现在侄儿已经将操持婚事的一干事项全都交给三叔公了,据侄儿看,三叔公恐怕不想让阿叔插手。”
他眨动晶亮的大眼睛,无限诚恳的凝望着裴炎。
裴老贼,你不仁休怪我不义,这可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瞧着办。
看裴炎的表情也知道,他根本就没发现,范先的退让其实是给他挖坑呢!
他忽然窜上前来,拍着范先的肩膀宽慰道:“好侄儿,你放心,三叔公那点伎俩,在阿叔面前还不是雕虫小技一般,根本不够看。”
“你尽管去洛阳办事,长安这边有阿叔帮你看着,等你回来,保证婚礼的各个事项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
吹吧他就,他以为三叔公那厮是好对付的?
若论脸皮,绝对是三叔公更厚几层,若是论阴谋诡计,虽然朝堂上玩的那些,三叔公肯定是比不上裴老贼,可是家宅里那些勾心斗角的小把戏,三叔公的实力一点不弱。
裴范先忽然之间感到有些遗憾,若是去洛阳就看不到这场贱人互斗的好戏了。
实在是可惜,可惜。
“既然阿叔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范先也只能跑一趟洛阳了。”
“不过,范先的朝堂经验还是缺乏,要想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恐怕会多费一些时间。”
“这段时间,永宁坊的事情就拜托阿叔多费心了!”他躬身一揖,甭管心里是怎么想,态度上一定要谦恭,这样才能把裴老贼这只老狐狸蒙骗过去。
裴炎拍着胸脯保证,所有的事情都包在他身上,包括裴家店的生意范先也不用操心。
范先暗笑,裴家店岂止是不必他操心,裴炎也完全不必操心,这家店,现在几乎就已经是裴二的了。
他范先虽然要去洛阳,可裴二又不需要去,店里的事情有他照应,完全可以放心。
裴炎还是攒足了精神,等着应付三叔公吧。
“阿叔,与敏敏结亲兹事体大,还请阿叔多去东劵房关照,若是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