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老夫人稳健的靠在圈椅上,手指轻轻的点在高案上,似是在追着鼓点,时而平缓,时而急促。
一声一声。
戏已经演到了第三折,右龙武将军陈玄礼打着“清除君侧奸邪”的名头请求唐明皇处死杨贵妃。
寡不敌众,唐明皇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令杨贵妃自缢佛堂。
胭脂面露悲凉容,咿咿呀呀的戏词唱的人心尖发颤,笼罩着整个弄。
唱到这里,老夫人忽然出声道:“觉得,今日这出戏如何?”
王氏叹道:“唐明皇同杨贵妃的故事实在是令人惋惜。”
老夫人点着高案的手指蓦然一顿,转而去拿一口未动的盖碗茶。
芳姑道:“老夫人,这茶怕是不热了,待老奴替您换一盏吧?”
“不用了,摸着还算温热。”
老夫人抿了口茶,道:“惋惜又如何,还不是要顺应局势,赐死杨贵妃?”
王氏握着帕子的手一紧,就听老夫人继续缓缓道:“可见啊,谁把握局势,谁便握着生死,瞧啊,明皇再宠爱杨贵妃又如何?”
芳姑站在一侧应和道:“老夫人说的对,于那些哥儿啊似的,都是后院充足,何况是明皇啊,再宠爱,在大局面前,还不是舍了?”
“三千佳丽,少了一个杨贵妃,还有下一个贵妃,下下一个贵妃,王氏,你说呢?”
王氏面容微僵,“母亲、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没再说话,只是慢悠悠的晃着盏中茶汤。
王氏心里没有来的慌张,忽的起身跪下,身前的帕子越攥越皱。
老夫人微微勾起唇角,将已经半凉的茶盏递给芳姑,端靠在圈椅上,一双丹凤眸看着戏台方向。
“王氏啊,你进门也有十七年了,想必,你也该了解些我的性子,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没个数。”
王氏忽然瞪大眼睛,难道……难道那件事情……母亲不会……
如她所想,老夫人道:“学士府是书香世家,几代殿阁学士皆落在我们顾家名下,几代老学士都没做过什么出格事,唯独明远,非要来一场少年fēng_liú,同正室的陪嫁丫鬟私相授受。”
王氏双臂撑在地面上,指尖泛白。
“我知道,你不满,不满青绍被月儿称为弟弟,不满月儿骄纵害芳菲坠马,那你呢,你可曾对你如姐妹的蓁丫头有半分愧疚?”
王氏忍不住呢喃:“小姐……”
“就算你再不满,也不该对蓁丫头唯一的子嗣出手,也不该对学士府的嫡长女出手,若不是念着你为明远生了一对儿女,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效仿陈玄礼一般,清君侧!”
老夫人说完,由芳姑扶着,霍然起身,出了弄墨斋。
独留王氏跪在原地。
戏台上的伶人许是唱到了**部分,一声声高扬曲调嘹亮动人。
王氏撑在地面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染了蔻丹的指甲划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一道道狰狞血迹。
小姐啊……待她如亲姐妹的小姐啊……
午夜梦回,她不止一次想,若是能回到当初,该多好?
可惜,时间总是这样,一去便不会复返,走上这条路的人,只能越走越远,远到生死尽头,永远没有回头之路。
…………
又是一天好时节。
早读时光很是惬意,尤其是还没有先生看着,吃吃零嘴喝喝热茶,岂不箱就像个百宝箱一般,这不,又拿出了一盘玫瑰牛乳糕,香甜松软,入口即化。
顾初月捏了一块后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招呼着二妹妹一起过来聊天。
顾芳菲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挨着大姐姐坐着。
只是一抬头就对上了小表姐,两人齐齐哼了一声。
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顾初月曾经问过二妹妹,结果二妹妹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后来还是从芙蕖嘴里打听到的只言片语。
当年,原主和言可辛两人都是暴脾气,又都喜欢骑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便闹了不合,顾芳菲又向着姐姐,加之两人都是家中娇娇女,娇养惯了,话不投机,每每都要呛上对方两句。
一个是文化水平高,时不时便引上几句文言古句,骂人于无形之中,一个是脾气爆,性子直,嘴皮子耍的溜。
两人口头上就没论出高低过,慢慢的,梁子也就结下了。
言可辛将盘子往顾芳菲手边一推,“要吃自己拿。”
顾芳菲双臂放在膝上,扭头道:“大姐姐帮我拿。”
顾初月顺手就挑了一个给她,道:“二妹妹快尝尝!”
“大姐姐真好。”
言可辛翻了个白眼,“哎,你们知道吗?言可嫣一大早就被送走了,言可梦也被许给了言云松那个病秧子。”
顾芳菲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脱口道:“罪有应得。”
声音一时间盖过了对面两位少年早读的声音。
顾初月悄悄的握住二妹妹的手,朝着小表姐,似惊讶般,“是吗?真是太突然了。”
言可辛冷笑道:“谁说不是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成,偏偏吃到了个更臭的蛤蟆,那个什么张氏,想必是气坏了。”
她浅浅抿了唇角,“只是听闻言国公很喜欢三小姐,想来这事……怕是成不了吧?”
言可辛袖子一扬,忽然小声道:“诶!你们不知道,这言国公府明面上是我大伯当家做主,实际上他只排的上老三,他说的话啊,基本都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