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部分麻烦之所以被称作麻烦,是因为它们的解决方法。
从伊诺手中接过金属罐时,其中的内容物大概还剩下一半。
泠泠虽然很渴,但身体对水分的奢求程度其实并不高,所以对那金属罐之中的酸水还是有些抵触的。
话虽如此,她却也没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忍着味蕾的暴动,将那些甜到发酸的粘稠液体全部灌下了肚。
即便泠泠明白着,自己的身体得到了奇怪的增强,机能方面也有一些扩充。那么对于逐渐脱离“凡人”概念的她,只是短时间内放弃由胃部的养分摄取,也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但由于参考对象的稀少,再加上参考方向的闭塞,泠泠并没有办法对自己当前的身体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在她的涉猎面里,只有“能量”相关的方向,是绝缘的。
就算抛开“一般向”公主应有的端雅,她也实在是不应该拥有只属于自己的力量。
甚至,连只属于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过往的戒律早已经无所谓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金属罐,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伊诺。
此时的伊诺一手托着脸颊,倚在扶手的一旁,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尽管泠泠并不知道伊诺这些天都是怎么过来的,但单从她顶着的罪名方面考虑,所肩负的生活肯定和“平淡”一词大相径庭。
最近几次见到伊诺时,她总是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泠泠觉得,仅仅是睡眠不足的话,不太可能会是这么严重。
她眨了眨眼,余光掠过了空气中的不祥。
如果以不可靠的“经验之谈”作为基准考虑,伊诺应该并没有这份力量。且不谈伊诺的身体机能还属于可观测到的“凡人”范畴,哪怕是从她对自己造成过的伤害来考虑,不管是力度还是准度都谈不上是对生命的威胁。
这么一想,伊诺所“拥有”的实力中,唯一的未知,在于那不知名的束缚上。
从触感上来说,那应该是一种坚固的线。紧贴在皮肤上的话,稍一用力就会撕开皮肤。而单从泠泠的视角上来看,伊诺在使用那根线的时候,并没有可供参考的外在动作。
也就是说,泠泠并不知道伊诺究竟是如何催动,或者以何处催动那根线的。
血淋淋的记忆还没有消退,当初在琉花城时,泠泠就看到了这些线的威力。它们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效率地切断了所有企图攻击伊诺的人的行动能力。
而理应是这些残肢断臂的始作俑者的伊诺,却没有一丝像是“操纵者”的行为表现出来。
想到这,一丝不安再次从刚被减缓空旷的胃部涌了上来。
其实在分开结算伊诺和戾刹分别拥有的作用之后,泠泠在潜意识中,是有推算出一种可能的。
也就是,伊诺的所有恶意都没合适的催动手段,这一点。
当初伊诺来绑架自己时,所造成的直接死亡,是戾刹引起的。对比来说,那不知来源的“细线”显得仁慈了许多,至少还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而在充斥在自己身体里的痛觉化为戾刹冲出来的时候,自己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可能威胁到伊诺的生命的。虽说最终因为泠泠自己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的速度,被那不知来源的“细线”束缚了自由,但不管怎么样,加害者的姿势都已经摆好了,只要当时的自己能从惊讶中分出一瞬的理智思维,她完全可以用双手钳住伊诺的脖子。
换句话说,如果现在脱离了这些铁链的束缚的话,泠泠觉得她是有可能杀掉伊诺的。
只不过,伊诺对于这份“可能性”的处理方式却让泠泠有些不明白。
仅仅是,用那些线对自己造成了一些皮肉伤而已。
在那之后,就没再有对自己这份恶意的惩罚,就像是压根当做没发生过一样,毫无上下文地转移了话题。
情报的堆积,让泠泠隐隐约约摸到了奇怪的方向。
强迫着自己把“伊诺本身并不想杀人”的想法抹杀了之后,这种模糊的脉络便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
在伊诺背后,应该有着至少一个能够熟练地控制戾刹的人,以及至少一个能控制那不知来源的“细线”的人。
当然,这些力量也很可能是由同一个人帮伊诺控制的。但结合了之前的经历,也就是在天涯海角和“诺诺”相处的那段时间作为基准考虑,伊诺的身边,确实有着两个形影不离的人。
——泠泠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记忆之中的那两人,身份上是伊诺的仆人。对伊诺表现出的敬意也不像是虚假的,三人之中,确实是伊诺一直占着主导者的地位。
按理说,如果主人是个年幼且没什么自保力量的女孩的话,应当是身为仆人的两人去为伊诺解决一切问题。
毕竟伊诺的身份并不适合在这个国家过于张扬,出于安全考虑,让她本身成为众矢之的并不是个稳妥的考虑。
这些判断和推测之所以没被泠泠否定,是因为她不知道伊诺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伊诺本人”想要做什么。
理所当然,在不明白目的的前提下,伊诺的任何行为在“计划”的单一指向面前都显得松散无序,泠泠也没办法理解。
但在“自我保护程序”之中的低语,时刻地暗示着她,不要再继续深究了。
以往的泠泠不想随波逐流,所以一直选择着随遇而安来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