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好生熟悉。
程慕娴也不知该不该解释,只低头,并不敢看向陆又白。
陆又白余光瞥到她发髻上的一对镶银嵌玉的簪子有些斜了,伸手替她扶正:
“朕没有别的意思。”
程慕娴低头说了声是,心里一直在琢磨陆又白想说些什么。
这男人说没有别的意思,多半是有另一层意思在其中的。
陆又白牵了她重新坐在位置上:明明已经到了初夏,程慕娴的手还是那般的冰凉。
陆又白见程慕娴半天没有说话,方才回味过来。
清楚自己的话让她起了误会,一时间顾不上其他,解释道:
“朕只是想说——”
谁知道话到一半,就被程慕娴打断。
小女人忽然站起来,在他面前缓缓跪下行礼:
“臣妾和瑞王之间清清白白,陛下若是不信,臣妾——”
程慕娴瞄到了殿角的柱子,继续道:
“臣妾就只有以——”
“死”在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陆又白毫不客气的打断。
男人的语气徒然拔高,甚至还有几分生气的意思:
“卿卿!”
“你就那么的不信任朕会信任你?”
这一问倒是叫程慕娴说不出来任何的一句话,她低头看着地面上光亮的似乎能够反射出人影的宫砖,身子微微一颤:
“陛下是天子,臣妾不敢。”
瞧瞧,多么正式且又不得罪人的回答。
陆又白简直快要被她气乐了。
他甚至想要撬开程慕娴的小脑袋瓜,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又白深深的盯着程慕娴,盯得后者浑身都开始不自在。
就像是被深渊,深深的凝视着。
程慕娴大气也不敢喘,身后的裙摆铺了几乎一地,显得她越发娇小。
陆又白捏了捏眉心,伸手示意她起来:
“朕没有生气。”
他要是真的信了,也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
把有些汗湿的小手不安的放在陆又白的手掌心,程慕娴旋即就被他带入怀中抱着。
她觉得手心一紧。
陆又白抓着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看了她半晌:
“你啊你。”
真不让朕省心。
这句话,陆又白没有说出来,他抱着程慕娴在自己怀里,换了一句别的:
“那些人传出来这种话就是其心可诛!”
“简直就是忘记了上次秦氏的下场!”
程慕娴知道自己接不上这句话,只是安静的待在他的怀中,不发一言。
可这在陆又白眼里看来,程慕娴就是因为这件事而闹得心情不好。
所以才没有和他说话。
越想越气的陆又白,干脆利落的叫人去查。
等盛泰出去后,陆又白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孔,低声哄着程慕娴:
“卿卿,笑一个?”
这话叫程慕娴忍不住的抬起头,她又开始怀疑这个陆又白是假的。
“来,笑一个。”
程慕娴越看越熟悉:哦,是了。
还挺像她哄玺儿的时候。
可她真不是陆元玺,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只是勉强的给了一个笑脸,就没了下文。
陆又白从心里徒然生出来几分失落感,就像是刚才还凶猛的狼王,一下子变成了狼崽的既视感。
安静了一会,陆又白又开始主动找话和程慕娴说。
程慕娴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陆又白主动和她说话。
上辈子,那是想都别想。
眼前的这个人是天子,天子问话,自然要答的。
殿外的高平静悄悄的听了一耳朵墙角,简直有些无语。
看来皇后娘娘也觉得陛下话多。
殿里头的人哪里是闲话,分明就跟刑部审讯似的。
你一问我一答,如此往来罢了。
高平正竖起耳朵听闲话,身后倒是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高平难得被吓得一哆嗦,拍着胸口回头,训斥的话尚且没有说出口,就看见了一身半新宫装的锦书笑脸盈盈的在身后。
见状,高平那脸色变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锦书姑娘,有什么事吗?”
锦书笑着摆摆手,指了指殿内。
就是想问高平听到了什么,脸色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高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露出来几颗洁白的牙齿:
“啊,没什么。”
开玩笑,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他听墙角,估计没有好果子吃。
锦书倒是有几分失落的应了一声。
等到了掌灯时分,高平叫住了刚从殿内出来的锦书。
夜风很细,细细柔柔的吹在人的心上。
锦书回眸的那一刻,高平觉得身边的一切都被水汽模糊掉了,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那个,你不是说想要知道陛下和娘娘聊什么吗,我——”
高平一咬牙,心想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和锦书说说倒也无妨。
谁知道锦书很明确的拒绝了他:
“高大人,望你明白你的职责。”
“哦。”
锦书说过这话就去了小厨房,继续盯着宫女端菜。
殿内。
烛火生出来几分朦胧之感,整整一桌子的佳肴供帝后二人享用。
听着陆又白絮絮叨叨说了那么久的话,程慕娴倒也不是累,而是隐约知道陆又白的目的。
无非就是不让她多想。
其实她很想说——她所有的敏感多疑和猜忌,都来自他一个人身上。
但是这辈子明显和上辈子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