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口茶,略略思索了一下,才道:“你问的这个,我刚巧确实知道一点,说起来,倒是有意思得很。左都御史章正显贪墨的那三万两银子是盐铁使付益琨做的一个套。章大人的一个妾室,在书房打扫时,偶然发现了一副温良先生的画作,偏偏她那个妾室又是个贪财的,竟悄悄地与自己的婢女一起,把这幅画拿出来卖,很快就找到了买家,以三万两的价格买下。他那妾室随即又把银票存进了银号里,哪知第二天,章大人就被人举报贪墨,那妾室名下的银号里的三万两就是罪证。”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幅画是幅假画,就是她那个婢女放进去的,后来带着她去卖画的,也是她那个婢女。”
“没错,章大人还来不及申冤,那个婢女已经上吊死在了家中,还留下一封遗书,说是以假画为幌子,贪墨银两是真,以死证自己清白。”
这也就说明,那个婢女临死前还咬了章大人一口,并且又死无对证了。
不过,盐铁使付益琨让黄玉馨终于把事情想通透了。上一世章正显和常平之间的恩怨应该就是出自这个付益琨,他是常平手下三使之一的盐铁使,手底下掌管着的是整个大周的命脉盐和铁,而章正显似乎是接到举报,说付益琨滥用职权,将一批上等的精铁矿石拨给了民用,章正显直接派人调查,常平不满章正显的举动,二人在朝堂上互相揭短,闹得不可开交。
如今细想,当时怕不是在欲盖弥章?这一世有了王吉明这个黑心烂肝的狗腿子,常平出手就是不一样,直接把章正显送入大牢。
这些人全都抱紧了一个核心人物,承平公主。付益琨是借着错调矿石的名义,将那些精铁矿石打造成武器,暗地里转到了承平公主的别苑里。
她倒是要看看,这条大腿他们还能抱多久。
“沈老板真是厉害,竟知道得这样详细,不知能否告诉我,章大人妾室拿去卖的那幅假画具体是哪一幅?”
章大人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武贤伯府也被围了个密不透风,候爷奔走了一天,也只知道是贪墨三万银两,探听不到半点有关细节。
沈贺上次就听她说过,家中有三四幅温良的画,于是笑道:“你莫不是想,拿出那幅真画,救章大人一家?”
她正有此意。
沈贺看着她成竹在胸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叫绝,想不到她竟真有那幅真迹在手。
沈贺又道:“你若是想让我装成买主,买那幅画,请恕沈某无能为力。我就是个做生意的,这样一来,无疑会得罪不少人,这得罪人的事,我是不会轻易做的。”
“你想多了,我没有打算让你装买主,只想知道多一点的细节,以免中途出现错漏,反而坏了事。”
沈贺略有些意外:“据我所知,那是一幅叫禅意的画,是温先生辞官以后,途经一座山庙,看见一近百岁高僧唱禅,有感而画,后来他将这幅画又带来上京参加诗画会,这幅作品在当年并未取得名次,他离京时盘缠不够,就将这幅画给卖了三两银子。”
她听说过这个故事。当时看过这场诗画会的人,好多人为温良愤而不平,那诗画会的评审之一,曾是温良辞官前的同僚,两人多年不和,导致那幅佳作落选。那幅禅意后被转手多次,价值一直在几两到几十两不等。直到温良去世后,他存世不多的画作成绝品,禅意算得上是他的成名之作,市面上赝品不少,真迹早遍寻不到,许多人猜测,可能早已损毁了。
章大人小妾说是在书房旧书画中发现了温良先生的禅意这幅画,拿出去卖的三万两,问卖给了谁也说不出来,那婢女临死前虽然咬人一口,但也间接证实了确实有卖过这幅画,如今她人死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就是那个小妾和买那幅假画的买主。
那要是卖的就一幅真画,又何来这贪墨一说?
而现在,那幅禅意的柜子里头。她若找个人,装成那个买主,背后那个真正的买主估计也不敢站出来,行贿受贿双方均有错,估计皇上为了三万两银子把章正显下入大牢,就是气他不肯说出行贿者为何人。可怜那章正显,根本没有受贿,哪里说得出来?
“这世道当真是扭曲了,温先生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贫苦一生,当年为了凑路费,卖了三两银子的一幅画,现在竟被叫出三两的高价,还把一个朝廷肱骨之臣送进了大牢,实在是可悲可笑。”
沈贺默了默:“说到这三万两,还有一点倒是比较巧合,章大人小妾拿了那三万两,正好存在我名下汇通银号里,那三万两银票为杂票,各个银号的均有,大概是为了怕人追查出来,特意去收集的,现在已经被刑部查封了。”
知道这些细节,她就有胆子去弄一个买主出来,省得到时一审问,牛头不对马嘴,反倒坏事。
她看着沈贺慢理斯条的喝着茶水,心想他还真是个可怕的人,自己在他面前卖弄的那一点小心思,他早看穿了,当初卖那个镯子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真份,她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想着用李馨这个名字,往后用在做生意上,好过被人直接说出是永安候府庶支的小姐身份,而他也不戳破,与这样的人合作,确实叫人舒心。
“那沈老板今日说有事要找我,具体是何事呢?”
沈贺却叹了一口气:“拿了你那幅画之后,我一直在想,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到现在我也还是这么想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