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转沉,洼地的篝火在微风中晃了晃,铃铛跟着作响。
苏临笙雪色的肌肤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下,不见一丝慌乱。
以往,被月华盯上的人,多少因为她身上彻骨的寒意,都要哆嗦一下,可她却神色淡定。
不寻常,居然不怕她。
其实月华不知道,苏临笙此刻正思绪万千,心底还在琢磨着如何不露声色地把事情给解释了。
她心底明白,叔叔和圣女之间情意浓厚,只是因为经年的误会,而有了纠葛。
虽然她心中很想告诉月华真相。
只是眼下,叔叔的腿疾严重发作,需要闭关静养。
这个时候,他不想自己半身不遂的样子出现在月华面前。
想到这里……她绞尽脑汁,两个人的心思都得顾及,她太难了。
月华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苏临笙,眼神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寒意外,还多了丝隐隐的期待和不安。
“人我已经放了,说吧,你在哪里见过他?”月华再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线略显颤抖。
她克制着心底的情绪,将刚才问苏临笙的那些问题又重复问了遍。
苏临笙脑仁疼,想伸手摸摸眉心,却发现双手被束缚着,根本动弹不得。
她微拧着眉,思索片刻,含糊开口,“我说,但是信不信由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所说的人?”
“那要看你的回答,我满不满意,”月华无形中给苏临笙施压,目光沉沉,“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洛颜的香囊?”
“我睡眠很差,老做噩梦,送我香囊的那位叔叔,他说这个香囊有助于安神,就送给我一个。”这件事情是事实,苏临笙回答的理直气壮,云淡风轻。
但并未透露跟洛颜真实的关系。
月华心口一颤,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衣衫,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叔叔,你跟他不熟?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把解毒的方法告诉你?”
“对,那个叔叔只是路过枫林坡,不熟。”
苏临笙感觉到月华的目光如芒在背,她偏了偏头,还是没有躲过月华咄咄逼人的视线。
以及冰冷如一的声音,“然后呢?”
“就是当时我不慎中毒,那位叔叔正好发现了我,”苏临笙迎上她考究的视线,只好说的详细些,“还替我解毒,那日我在雪庄,情急之下,才想起那种方法,没想到……阴错阳差救了难民。”
说的还算一气呵成,苏临笙暗暗松了口气。
这该解释的都差不多能解释通了。
月华绝艳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微微变得苍白,喉咙发紧,“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既然他救了你,还送你东西,你应该看清他的面容了吧!”
苏临笙暗叹了口气,月华虽然已经发现端倪,但却还想从她口中确定。
果然还是逃不过啊。
从未见过如此执着的女子,为了等一个别人口中早已灰飞烟灭的人,这么多年。
足以见得,尽管爱恨交加,叔叔在月华心中的分量从未有过变化。
哪怕抓住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她都还在寻找叔叔。
她不想让月华再次陷入绝望。
苏临笙心口一软,稍稍抬眸,“差不多一个月前,他戴着半边面具,我看不清,但是能看得出他年轻时应该是个俊逸雅致的人物。”
“一个月前?”月华目光闪烁,脑袋嗡嗡地响。
她当初听到洛颜身死的消息,无法接受,心慌意乱,丢下了圣女的身份,偷了空灵门的追魂术,试图追问洛颜的魂魄。
他究竟为何要在大婚前夕,背弃了诺言?
可却连他的一分魂魄都寻不到,从未想过,他或许还活着的事实。
如果他还活着,那就全部能解释得通了。
会是他吗?
苏临笙怕她不够确定,不动声色又补了一句,“他好像很喜欢一句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月华眼眸里不可抑制地泛起了激动的泪光。
苏临笙知道,月华这一刻已经确定了叔叔的身份,已经在世的消息了。
月华喃喃念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念着念着,她就笑得花枝乱颤,比哭还要难看。
她以为,那句话是她一生的噩梦,却不知是一生的牵绊。
那个曾经山中初相见,让她放下圣女端庄的姿态,情不自禁赞叹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男子。
那个从无给她任何音讯的男子,他还记得这句她在他耳边不知疲倦说过无数次的诗。
他还记得。
“那他现在在哪里?你一定知道对不对?”月华先前的冷傲气势完全敛了下去,语气仿佛带着祈求,神色木然,“他知不知道,我找了他十七年了。”
苏临笙眼眸一酸,谁能等一个人,十七年。
她思绪沉吟了片刻,似乎在考虑脑海中的想法,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不过听他提起过,他很喜欢一个地方叫日暮斋,说想要回去看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观察了下月华的神情。
果然月华表情瞬间崩了,她眼眸中闪过一丝苏临笙从未见过的惊喜,“你确定没听错,他说的是日暮斋?”
那里是月华曾经小时候在月族常待的地方。
苏临笙点点头,面色一本正经,“估摸着时间,如果他说的是事实,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应该会到那里吧。”
她只能编织了这样一个让月华不失望,但又不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