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身体往前又走了两步,然后又往后紧张缩退了一步,迟疑着喃喃自语,“我又喝多了,一定是我喝多了。”
直到他依旧没变的天生带着点磁性的嗓音浅浅道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糊了容颜。
没错,那是她苦苦等了十七年,寻了十七年的洛君子。
她没醉,也不是在做梦。
她步子彷徨不安地移过去,看着他遮掩的半张脸和那沉重的轮椅,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恨意仿佛顷刻间消散了。
她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嘴角颤抖,眼里忍泪含笑,“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啊。”
洛颜泪眼朦胧,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
等了十七年。
他红着眼睛,握在轮子上的双手已经起了红印。
他努力从容地在轮椅站起身体,冷静朝她走了一步,声音轻颤,“对不起,月华,是我回来的晚了。”
忽然身子往旁边一歪,没稳住。
月华一把扶住了他差点踉跄的身体,“洛颜你别动。”
他艰难地就着她一点力量站住,勉强挤出虚浮的笑,“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来得及多练习几遍。”
他出关就着急见她,昨晚练习了大半夜,直到身心疲惫,才跌倒在床睡了过去。
他以为今天不会跌倒的,可还是让她看到了他糟糕的样子。
月华搀着他回到轮椅坐下,冰冷的眼眸中闪过狠厉之色,“谁伤的?”
眼前这个男人她虽然恨了十七年。
她能伤他,可却决不允许别人伤他。
洛颜缓了口气,手不安地覆在她搁在他膝上的手,“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
他救古神医的时候,被好几根木柱砸下伤到筋骨的。
虽然眼下叶掌余是逃脱了,但总算当年的事情有了结果,叶掌余这个始作俑者如今只是个逃犯。
月华冷艳的双眸染了几丝悲痛,手缓缓落在了他的左半边银色面罩处。
洛颜神色慌张,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别看,会吓到你的。”
“我要看。”月华固执地扯了他面具。
若说她刚才只是隐隐明白了为何洛颜会十七年消失不见,不再问世,那么眼下的感觉更强烈了。
只是她目光在触及他那半张呈深灰色的被毁掉的脸时,喉咙似乎被什么扼住了。
半晌她发不出声音。
洛颜双眸掠过一丝凄凉和自卑,默默别开了脸,垂下头去,“我说过你会吓到的。”
月华把他的脑袋扶正,手指颤抖着,轻轻摩挲着他起伏扭曲的伤疤,“也是那场大火中毁的?”
“是,”他继续别开脸,“很难看,别看了。”
月华不放手,手捧正他的脸,逼迫他迎上她炽热的视线,“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你无论怎样,都是我的洛颜师兄,就算死,以后也得在我身边。”
洛颜抵住胸口的起伏,泪光从微红的眼眶溢出,埋首在她手心低低呜咽了起来,“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回来的晚了。”
断断续续的凄楚之声穿过了篱墙,落在了院门口一侧默默守候的萧怀一和苏临笙心中。
萧怀一揽过苏临笙,让她把哭声隐在了他肩膀处。
“我的阿笙,别难过了。”
洛颜和月华错过了十七年,我和你也错过了十七年,以后的日子,我们要比现在更要珍惜彼此。
以后的每一天,他相信也会比今日更加明媚。
而篱栏的另一头,透过藤间的缝隙,月知行目睹院中的一切,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沉了下来。
洛颜,居然活着回来了。
回到了圣女身边。
怎么可能?
他等了圣女多年,没想到等来这样一种局面。
他曾是主管月族境内大小事务的年轻城主,月华那时还是月族的圣女,人人都说他们天生一对。
可等到他准备表明心思,月华却选择了去逍遥阁学习。
后来便传出了月华和其师兄洛颜的婚讯。
他黯然受挫了一段日子,直到后来,月华被那个男人抛弃了。
他觉得上天给他的好时机到了。
即便当年洛颜死后,她玩弄着他,说要跟他成亲的是她,决绝悔婚地也是她,他依然心中对她有所牵挂。
他好不容易等到她的身影出现在月族,以为天天来看她沉醉于酒,陪在她身后,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等她清醒回头找他。
可飞灰湮灭了十七年的洛颜,竟然回来了。
他拽着常青藤的手狠狠一扯,藤断了。
***
苏临笙和萧怀一回去客栈,帮洛颜的东西都整理好,准备晚些时候,送到日暮斋。
洛颜和月华两人相逢不易,定是有很多的话要慢慢说。
日暮斋是曾经属于他们的天地。
苏临笙觉得,既然重逢了,叔叔肯定是要住到日暮斋的。
萧怀一也觉得,洛颜住在客栈并不方便,有圣女月华照顾,是最好不过的。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苏临笙收拾完了包裹,突然问,“月城主的为人,叔母知晓吗?”
听闻月知行曾对叔母用情至深,关系匪浅,若是月渲所担忧的事情成真,叔母又该作何想法?
萧怀一并不担心这点,“放心,叔母是个有主见的人,自有她的判断,我只希望孟添的出现,能让月知行把不该有的心思收敛起来。”
眼下,他只担心一件事,叶掌余是个不定时炸弹。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