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人总是多舌却又小心的,有些话,不过是在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低声交谈,有些话,不适宜大声喧哗,更不适合指点道姓的时刻提醒着当事人。
人总是对于自己仰慕却又求而不得的人和物,抱着一种微妙的心态,而一旦与此人此物相关的话题被挑起,便有无数后来者义务且兴致不减地发散开来,最终以讹传讹。
“慧儿,这些日子你大哥不在府里,可觉闷了?”大嫂官氏真是个贴心的,自个儿照顾富格不说,还要替公公来传话,探探小姑子的心性。
“嫂嫂,我也习惯了,说不上闷不闷的,就是现在天儿暖和起来了,就忍不住地想要多出去转转。”俏皮地伸了伸舌头,慧娴脑中迅速地转了好几个弯。
“我听说,听说你最近常去报国寺以外的地方?”官氏的话,说的一点儿也不流利,好几次都停顿得快要让慧娴以为她的话就此打住。
“嫂嫂何出此言?”慧娴的目光转到了另一侧,假意捧起茶盏,半翘着的茶盖遮住了她的眼,却无法阻止这空气中弥散的隐忧。
“嗨,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前几日我出门去替富格挑今年的生辰礼,顺带着置办些货物,在街上听着些议论罢了。”官氏还真没想好,究竟要不要直言,可公公下了命令,一定要让她前来问出个所以然。
呵,都能在购物时随意可闻,不用说,这传闻已经到了何种地步,纳兰慧娴心里有数。其实她不是今日才从大嫂口中听到,早些时候,涟漪就已经据实回报过。只不过,还没夸张到这地步。
“大嫂,那些话不过是些传闻罢了,可当不得真。”淡定地放下茶盏,慧娴气定神闲,话里的语气有些轻盈。
“我自然是当不得真的,只是这样的传闻多了,对你的名声终究是个影响。”说着说着,官氏的眉头就渐渐拧了起来,似是看见了将来慧娴将要遭受的非议,心里不仅担忧,还有一丝心疼。
“只要我在意的人信我便好,其他的人,我真的是无力去控制他们的想法,也不想去理会他们的言语。”无奈地摇摇头,慧娴装柔弱,总是有一套。
“我们自然是信你的!”着急地出声安慰,却不料一句“我们”将明珠给牵连了出来。
此时纳兰容若仍然奉命在外,虽然偶然有家书寄回,可也没有频繁到可以让他们在信中谈论此事,那么府里可以与大嫂惦记此事的,除了阿玛还能有谁?
终于是传到了阿玛耳里,可阿玛仍然没有当面质问自己,反倒是让同为女子的大嫂前来试探,说到底还是顾及了自己的颜面。对于明珠的宠爱,慧娴觉得心里很甜,同时也觉得自己仗着这份疼爱,一次次地违背阿玛意思,有些不孝。不免地咬住了唇边,眉头也开始拧起。
官氏说完后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正发愁如何将它圆过去,所幸慧娴没有追问,但眼看着慧娴的表情变化,怕是要不高兴了吧?
官氏回复明珠的话,也不过是慧娴的那一句“当不得真”。无需多问,慧娴似乎已经侧面否定了传闻,明珠对此倒是颇为认同,想来也是,自家宝贝女儿,聪慧貌美,怎么可能盯着塞楞额那个臭小子不放?定是那混账趁着自家夫人有孕,出来纠缠慧儿,定是如此!
明珠对于塞楞额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层,不知不觉,他看塞楞额是极度不顺眼了。官氏见着公公也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心底松了口,作揖告退,回屋照顾孩子去了。
京城好时节,紫禁城里来了位稀罕的客人,这人自打出生,就被邀请过入宫,可却总有种种缘由,挡住了这脚步。在人生的第十七个年头,她终于踏足这片寂静却又让挤破脑袋了想要与之有所牵连的地方。
“慧儿啊,我可是说了好几回了,让你进宫走动走动,可你阿玛却一直舍不得让你出府。要我说啊,就是他将你保护得太好。”惠妃娘娘是如今宫里正当红的主子,奴才们的眼神好使得很,但凡与惠妃娘娘有关的,进了宫,那必定是到处有人照顾着的。
“娘娘说笑了,慧娴常年在府中,没见过什么世面,阿玛也是怕我进了宫,闯出祸端,给您惹麻烦。”照着礼仪,头回进宫的纳兰慧娴做足了大礼,端坐在上首处的惠妃瞧得心里开花。
这自己的侄女,长得真不是一句标致可以形容的,他们纳兰一脉本就容貌出众,她自己也是凭着这出挑的容貌得了康熙宠幸,生下的大皇子更是俊逸非凡。再瞧着往日在御书房里随奉的容若,也是京城的美男子,现在看到慧娴,那些个虚名,都可以远去了。
再美不过如此了,一个女人,一生能有一段时光拥有这般容貌,也该知足了。惠妃心中低叹,幸好康熙还是个重礼仪的,和慧娴差着辈儿,也没动过这心思。还好纳兰一脉在朝中还有些地位,大哥能保住这位千金。若是进了宫啊,再美的容颜,怕也只是岁月匆匆一瞥,红颜易老罢了。
“好了,慧儿,别被那些个礼给困住了,走上前来让我好好瞧瞧。”惠妃右手抬了抬,示意慧娴免礼。接着又轻柔地招了招手,将小美人儿召唤上前。
“娘娘。”慧娴听话乖巧地起身向前,莲步轻移,身姿摇曳,连一旁伺候着的小太监都忘了低头。
“好了,刚才也行了大礼,这儿也没有旁人,你就不用叫娘娘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能好好回去看看你,心里该不会埋怨我这个做姑姑的吧?”握住慧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