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县第二高中。
校医室。
高二六班的班主任崔明泰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李校医,柳勤醒了吗?”
“还没醒,要不然我们还是送县医院吧,如果柳勤真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好办了!”李校医也着急。
崔明泰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不想送?我们能送吗?本来有学生跳楼就对我们二高、对校长影响不好,何况现在还是暑假!按照道理暑假不能补课,为了升学率,教委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在暑假补课期间闹出什么事,那才是捅了大篓子。”
李校医叹了口气,“如果她一直不醒,怎么办?”
崔明泰急躁地在校医室里转了两圈,“你说,柳勤会不会脑震荡?”
李校医摇头,“看症状不太像,她跳下来时正好被贺一凡同学接住,贺一凡胳膊骨折,柳勤没受伤,现在昏迷不醒多半是惊吓过度。”
提起这个,崔明泰又是一肚子的火,“柳勤这个废物!自己要死,干什么拖累别人?拖累就算了,为什么要拖累贺一凡!?贺一凡是谁,那可是贺校长的亲孙子,是京华大学的苗子!如果不是贺校长为了突破二高的升学率,打破京华大学零升学的记录,怎么可能让天才孙子来锦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读书?哎,这下算是真完了,我也是倒霉,好死不死,怎么就摊上柳勤这个学生?”
李校医在旁边陪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是好。
突然,崔明泰又想起一件事,“贺一凡的情况怎样了?”
“在县医院,左手手臂骨折。”
“该死的柳勤,气死我了,她就应该找个没人地方死,她活着都是污染空气!”崔明泰恶毒地咒骂出来。
班主任崔明泰三十多岁,带着金丝边眼镜,平时表现得很斯文,但今天的事情闹得太大,终于控制不住骂出口。
李校医只能安慰,“崔老师消消气,可能是学生压力太大。”
“压力大?人家年部前五十的学生压力都不大,她一个拖后腿的有什么压力?她爸整天喝酒,就靠她妈种田那点收入,有个哥哥是哮喘在家游手好闲,弟弟读初中也是个废物,这柳勤别说考大学,连个大专都考不上,真不懂还在学校浪费什么时间。”
李校医听后,叹了口气。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柳勤的情况怎样了?”是贺校长。
贺校长五十多岁,面容和蔼,身材高瘦,穿着朴素,带着一种书卷气,典型的知识分子。
见是校长,崔明泰立刻一反之前的焦躁,装得彬彬有礼,“柳勤没大碍,校长别担心,过一会就醒了。”
校医室分两部分,一边是校医的办公室,放着办公桌和几个凳子,靠着墙的办公柜里放着各种药物。
隔断的另一边是四张床,供受伤或者生病的学生使用。
贺校长听说没大碍,也是松了口气。
崔明泰故作紧张地问道,“校长,贺一凡同学的情况怎样了?”
“左手轻微骨折,不过他年轻力壮,很快就能痊愈。”说着,贺校长越过隔断墙,去了另一个房间。
靠窗子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女孩,因为太瘦,女孩的眼窝凹陷,苍白的嘴唇爆皮干裂,身上的校服黑乎乎不知多久没洗,和雪白的床单形成鲜明对比。
贺校长看见女孩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女孩家境贫寒,从入校到现在,没一次学费是按时交的,更别提其他费用。成绩也不好,在全年部倒数二十名之内,按照道理应该劝退,但他到底还是没忍心,就尽量减免了学杂费,让她留了下来,好歹把高中读完。
崔明泰咬了咬牙,“说句老实话,我们大家都知道贺校长是一片好心,给这孩子个机会,但情况您也看见了,不说学费和成绩的问题,这孩子心理就不健康,今天是被贺同学救了,下一次如果真跳楼出了人命,咱们可就摊上大事了!贺校长,算我求您了,咱们就劝退她得了,她留下来也考不上大学,大不了高中毕业证咱们照发就是。”
贺校长看着昏迷无助的女孩,又想到他想在退休前干出业绩的宏伟目标,内心挣扎起来。
……
锦县以锦为名,却不繁华,以农业为主。
锦县位于华国东部的东山省,虽然小,却也历史悠久,出了不少名人。
然而随着华国城市发展,这些名人以及后代陆续离开锦县去了繁华都市,只留下一个安逸却落后的锦县。
东山省是华国出名的人口大省,正是因为人口太多、资源太少,所以各个方面竞争无比激烈,尤其在教育上。
高考名额是固定的,人数却超出其他省份几倍,自然就抬高了分数线。
本来锦县又小又穷、愿意供孩子读书的家庭就少,如今因为超低的升学率,更多家长便不愿意把时间和金钱浪费在渺茫的升学中,辍学率奇高。
锦县第一高中还好,算是精英高中,汇集了全县的优等生。
实验中学次之,属于贵族学校,学生家境优越。
最差的要数第二高中,勉勉强强招了一学校的学生,参差不齐,教学质量不高、风气也差,名声不好。
时光若流水般在锦县古城流转,似一律、似不同。
……
校医室。
床上的女孩幽幽醒来。
脏兮兮的脸上,双眼却清澈如同泉水。
——她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哪?
——为什么这一场景特别眼熟?
——消毒水的味道?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