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声脆响,白瓷的茶碗儿在地上摔的粉碎。
江家老太太闻声跑进来,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哎呦一声,抱着腿瘫坐在地上:“天爷啊,我们家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债,让你来这么糟践我们呐。”
江建业正在外头贴春联,听见屋里乱糟糟,赶忙也跑进来,就见着自个儿老娘坐在地上,新媳妇儿像个鹌鹑一样瑟缩在角落,地上是一堆碎瓷。
“娘,一个茶碗而已,儿子以后再给你买。”
说着江建业把老娘扶到椅子上坐下,哄了两句,又给媳妇儿蒋玉莲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上外头躲着。
毕竟是新娶得媳妇儿,江建业看的心疼,硬是拽着他娘回了自己屋,有些埋怨的说道:“娘,你那是说的啥话,一个茶碗子,你看把翠莲说成啥样了都。”
“那可是你爷留下来的老东西,你瞅瞅这家里,还有几样好东西,都叫那小蹄子糟践了。”
江建业蹲在地上不敢还嘴,他也理亏,二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就因为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儿。
每天出门那些大爷大娘的眼神都让他无地自容,他想媳妇儿想的不成,只能成宿的蹲在屋里头逼他娘江老太。
终于在一个月前,有人来家里接走了他的亲妹子江红梅,换了一个蒋翠莲。
亲妹子给拿来换了亲,一个不要彩礼,一个不要嫁妆,两个女人,填了两家人的面子和指望。
打从蒋翠莲来的那天起,江老太心里就憋着气,江建业心里也清楚,自家妹子长得好,还上过两年学,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为了他,嫁给蒋翠莲的哥哥,一个三十岁的老光棍。
他也是心疼妹子的,可谁让他穷呢,妹妹也算是为了家里血脉,不算委屈她。
江建业将地上江老太扔的东西捡起来,说道:“娘,你现在咋闹我也不管,只一条,等翠莲怀上,那可不能再欺负她,到底是老江的血脉。”
江老太把眼一横:“她肚子里头有货了?”
江建业脸上一红,有些埋怨的说:“娘你三天两头的叫翠莲来屋里站规矩,我这早晚下地种田,哪有功夫。”
江老太哼了一声,从床头掏出的一个小筐开始纳鞋底:“一天天的干啥都不行,勾引爷们儿倒是有一手,当我稀罕她伺候呢。”
江建业赶忙上前给他娘捶腿,念念叨叨的说:“娘,等明年这个时候,咱家指定得有个小崽子在地上爬,到时候包你看了都欢喜。”
江老太没搭腔,但是这天以后果然没再找蒋翠莲去屋里站规矩。
刚进了六月,蒋翠莲开始害喜,去村公所看了一趟,医生说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一家三口的日子眼看着和睦了起来。
隔年开春,蒋翠莲生下大女儿金娣,老太太脸色不好却也没说什么,蒋翠莲从医院回家的时候,江老太在家摔了2个碗,指着家里的母鸡骂了一下午。
第三年,蒋翠莲在地里拔草动了胎气,早产了一个月,生下二女儿迎娣,江老太从此不再与儿子儿媳说话。
迎娣十二岁那年,蒋翠莲终于生下一对龙凤胎,女孩取名平夏,男孩取名平安。
“哦唷,看这小脸儿吃的,都成小花猫了。”
江老太抱着平安从屋里出来,手里是碗鸡汤面,前些天她养了五六年那只芦花鸡不下蛋,老太太干脆就把鸡杀了,江建业吃了一根鸡腿,剩下的鸡肉鸡汤全部留给平安。
平安打小挑食,饭菜里有肉才肯挑着多吃点,江老太也不嫌烦,经常端着碗跟着孙子在院里跑,就为了让他多吃一口饭。
江平夏含着手指走过来,怯生生的去拉江老太的衣角:“奶奶,饿。”
江老太搁下勺子,没好气的说:“饿了找你娘,找我有啥用,一天天的就知道吃。”
今天地里放水浇田,蒋翠莲和金娣四点多就已经出门忙活,本来是迎娣照顾弟弟妹妹,江老太又找过来说让她去邻村舅舅家送东西,平夏就成了没人管的小可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弟弟吃。
江平安吃够了就不老实,闹着要出门玩,江老太抱着他在院子里晃了几圈:“平安乖乖的,一会奶奶带你去村头看大鹅。”
江平夏饿的难受,看看桌上的碗,小心翼翼的伸手,拿了块胡萝卜。
“嗷嗷,奶奶饭饭!”
江平安看到嗷的一声哭出来,这饭是他的,就是剩了也不许别人碰。
“野丫头,反了你了,弟弟的饭也敢抢!”
江老太一脚踹过去,江平夏半天没起来,等迎娣惦记弟弟妹妹没吃饭,匆匆回家,正瞧见院子里的江平夏,脸朝下趴在地上,鼻涕泪水混着泥土糊了一身,眼睛都哭肿了。
“奶奶打我。”
平夏磕磕绊绊的告状,江迎娣把她抱起来去屋里洗脸换衣裳,才叮嘱道:“谁让咱们都是女孩儿呢,以后咱们躲着点,乖哈。”
三岁的江平夏懵懵懂懂,却记住了这句话。
十六年后
日头高照,江平夏擦擦额头的汗珠,奋力的压着水,小路村的地势高,吃水都得跑去村头的水井打,后来各家都有了自来水,方便了点,可因为地势太高,还是得用手压的水井。
院子里头的大瓮刚打满,就听得外头咚咚的拐杖声,江老太在门口喊:“建业家的,平安今中午吃啥啊,别饿着他。”
江平夏往外走了两步应了一声:“奶奶,我娘下地去了,不在家。”
“那也不能饿着平安啊,他咋吃饭,读书费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