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念放弃报志愿,竟然就是为了这一场远嫁他乡的媒妁之和。
她那样委曲求全,听从父母意愿,为了一份礼金贴补家用,就这样的迷失了自己。
都什么年代了,在这种落后的农村竟然还有如此荒唐的婚媒,让人大跌眼镜。
“到底多少钱的礼金,就能娶一个才十八岁的姑娘啊?”带着试探,季岩淡定自若的朝身旁一位大婶问着。
一旁的大婶只瞟了一眼季岩陌生的面孔,口不遮拦,“20万啊,小伙子,我们乡下人得干多少年才能攒这个数啊?”
既然闲话说开了,身旁另一大婶有些羡慕嫉妒恨的说,“谁告诉你20万啊?他们柯家憋着坏水呢?我可是听说可能是30万咯。”
这话说得引起的共鸣,一旁的几位阿姨也七嘴八舌议论着,“就是啊,给多少人家能明着跟你说吗?外国人听说都很有钱的。”
“不过要说起来,生个女儿也就这时能回本哦,不管20万还是30万,都值了。”
众口纷纭,怎样不堪入耳的话就随人家去吧,可有位大娘不死心,顺便来调侃一下季岩。
“小伙子,你还没娶媳妇吧?瞧瞧,娶个媳妇没个本钱可是不行的,这年头女孩都比男孩值钱了,你可要努力了噢。”
“啊,哈哈……”季岩撑着一脸憨憨的尬笑,跟这些乡间村妇他哪有什么好辩驳的?
虽然三姑六婆们道听途说全当八卦苟且,但周围还是有些明理人的。
看着几位大婶羡慕嫉妒恨的脸,有位年纪轻点的大姐说,“你们就光看中人家礼金了,也没看看人柯家前些日子都遭遇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了,连儿子都进去了,还欠着一屁股债呢,你以为就这二三十万够还的呀?”
“哎呦,那说的也是啊,我还借他们家一千块钱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了。”这位大婶脸色好焦虑,为自己那一千块钱担忧。
“对对对,柯国华也只能这么做,有送上门来的钱不收白不收。不就嫁个女儿嘛,什么时候嫁不是嫁?不然,欠的这笔巨债这辈子可能都还不清,还不如指望这闺女能弄点钱……”
就在季岩的耳边又开启了匪夷所思的聊侃,对于乡下人的见识,他的确望而生畏。
不过,八卦群众堆里一站,他也清清楚楚的明白了柯念的家庭面临的负重,以及,她为何做出让他难以理解的选择。
不是为人选择荒唐,而是世俗糟粕荒唐。
尽管自家事应该与他人无关,可是,当他们还只是这片淤泥中的弱小时,何谈顶天立地?
季岩心中万分感慨,这便是世故,能挣脱束缚做到自清又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柯家宅子中只见柯念借着父母在招待客人,她低头失落的从侧门悄悄跑了出去。
季岩一见,柯家里头热闹,外头围观的更加热闹。
但他想,此时的柯念心中一定非常煎熬吧?
既然她的天都塌了,那既然他都撞见了,义不容辞,必须为她顶起来。
随即,季岩退身,从那些三姑六婆们的议论声中,不声不响的退出去,悄悄尾随在柯念的身后,离开了柯家宅子。
*
林子边的树屋里,以往这里是柯念学习的去处,也是她热爱航天科学的研究实验给基地。
可是现在,她十分珍视的那些实验材料,包括学习书本,都已经打包装进了纸皮箱,堆砌到了墙角边。
她的那张木床如今空空的,仅铺着一张草席,就连个一个枕头、一张被子都没有,看上去空荡又荒凉。
人未走,床已空,世态炎凉。
柯念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近床边,眼中疲惫沧桑。
她像个年迈的老太太,动作轻慢的弯下腰坐在那张单薄的硬木板床上。
此刻,她的心像地底炙热的岩浆,沸腾翻滚,却又不得不被大山囚困着无处爆发的痛苦煎熬。
也许她可以不顾一切走自己的路,毕竟她都已经成年了。
不过四年的大学,闯出柯家大门,外头广阔的天地任她逍遥,即便饿死也无怨无悔。
可是人生不是戏剧,即便她的心可以骄傲的无视家庭父母,乃至世俗,可她没有信心一定能克服困难。
因为,上回离家出走已经让她吃尽苦头。别说三个月,她都没熬过三个星期。
她太清楚这个世界之大,她有多么的弱小。
另外,得不到父母支持的学业和人生,她已经是这个失败者,她不想再成为父母的累赘。
他们为了这个家那么辛苦的努力,她看到他们的艰辛不易,身不由己。
还有她的弟弟,尽管让整个家摊上这么沉重的负担,可是,不得不说,柯云航的冲动其实是在保护这个家,甚至是为了维护她。
柯念发觉她做不到用自我、自私去回报父母的含辛茹苦,除了顺从。
一世为人,即便不能大富大贵、功成名就,但起码,她不要做三姑六婆眼中的白眼狼。
女孩儿大概生来就该嫁人,生儿育女吧?
只是恰巧她比较聪明,拥有了男人的智商,顶替了学男人的事业,出现了跨越现实的追求罢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要放弃自己的学业路,跟着一个陌生人去国外生活,然后在一个没有亲人朋友的环境里重新开始,她就像被囚禁的弱小动物,无望的悲泣。
如果这一去是为了她的学业,为了她的航天事业,为了她的科学梦,那便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