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过不了河,总算给了易峰等人可逞之机。
雨停了!
苏定方令人抬着不能行动的兄弟,继续向东南方撤离。
因为有伤员,更因极度的疲累,让他们走得很慢。
易峰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
自己躺在一个简易的单架上,冷的厉害,上下牙齿在不停的抖动,易峰知道自己在发烧,但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个。
苏定方见他醒来,面上总算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到哪了?”
“还有五十里到宁城(集宁),卫国公的大军就算不在,定会有兵驻守,到那就安全了。”
易峰似乎没听到苏定方的后半句话,让前后抬着的人停下来,这样晃他头晕的厉害。
“小分队还有几个兄弟?”
苏定方见他要求停下,当即命令部队原地休整。
“他们还好,这一路折了两人,还有十五人。”
“将他们叫过来,警戒周边二十步。”
苏定方没问原因,就去安排。
“大队长,你醒了。”
每过来一人,他都会笑着相迎,身体软得厉害,让他起不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迎他们。
招手让苏定方过来,两个抬他的兄弟自动的往外走了二十余步,警戒起来。
“大队的情况不说,你们也知晓,我要为兄弟们报仇。”
他说得很艰难,声音嘶哑、抖动,众人禀气凝神,生怕自己听不清。
“大队长,你直接下令就行。”
“好!从现在开始你们是死人了,我需要你们秘密的潜入长安城,你们留下记号就行,我会设法联系你们。”
他的眼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从现在起,你们就算死了也不会有哀荣,军薄上也不会再有你们的名字,你们有家不能回,因为我会将你们上报已战死。
你们可以选择不参与,我不强求。”
他话刚说完再也坐不住,再次摔在了单架上。
十五人对着他,单膝跪倒,坚毅的脸上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今日之事,只有我和你们十五人,还有苏队知道,等一下苏队会安排你们隐藏,从现在起你们自己想办法回长安。”
头很晕,他闭着眼说完。
苏定方挥手,将他们带到旁边又安排了几句,才让众人散开。
此刻的宁城,李靖坐镇在节堂内。
连着好几日,他的大军已将金河附近连扫了几遍,始终没有易峰等人的身影,让他暴燥不已。
自昨日起,天下大雨,他不得不收兵回宁。
他盯着案几上的地图,以期从中找到敌军的踪迹,找到易峰等人的藏身之所。
薛礼等人被他关了起来,十几人居然要出去搜索,这是把自己的命不当命。
外间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大帅,十里外的斥候发现一伙人向宁城靠近,像是狼牙大队。”
李靖先惊后喜,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传令兵扯起道:
“在哪个方向,有多少人?”
“西北方,对方只有三四百人,且斥候说,他们几乎人人带伤。”
传令兵刚说完,节堂外又是一个跑动的步伐赶来。
“禀大帅,狼牙大队在西北距城五里,请求入城,这是他们大队长的信物。”
李靖接过只扫了一眼,确认是自己见过的医药箱,当即下令:
“开南门,亲卫营与本大帅出城迎接。”
李靖奔至狼牙的队前,看着眼前的三百余人,个个衣衫褴缕,两三人相扶着,见到他也没有停步的意思。
这与他印象中的狼牙大队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惨,何其的惨。
苏定方离开队列迎了过来。
“卑职苏定方拜见大帅。”
李靖偏腿下马,一把将单膝跪地的苏定方扶起,不顾他全身的泥污,上下打量。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突然想到什么,急速回道:
“易峰呢,你们大队长呢?”
“大队长病倒了。”
李靖拉着苏定方就往队列中走去。
他看到了躺在单架上的易峰,很难想像眼前之人,是那个原来一直带着坏坏笑容的臭小子,
眼窝眼陷,瘦得有点脱相,面色腊黄,整个嘴边都布满了火疱。
“大帅勿怪,大队长自从首次遇袭,一路上就没好好休息过,带着众兄弟七日间足绕了有近千里,现在还发着热,他说不出话。”
常年征战的李靖也不禁双眼隐见泪光。
他可以想见这一路是多少的艰辛。
“不是说首次偷袭只损了千人,为何……”
苏定方仰天悲啸一声,当下将金河边发生的一切说了。
李靖心中那个恨,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子谦,能听到我说的话吗?”
易峰转头,嘴刚想张开,喉咙里就是一阵嘶裂的疼痛。
李靖见他嘴唇动了两个,制止道:
“你不要说话,到老夫这就安全了,先进城养好伤再说。”
不管怎么样,易峰活着,李靖总算可以略松口气。
经年作战,李靖看惯了生死,不说心若磐石,也差不多了。
死个三五千兵士对他来讲,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
易峰不同,他来自于那个将人命看得高于一切的地方,至亲的兄弟、战友,倒在自己身边,那种冲击让他接受不了。
易峰没在意李靖所说,他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
李靖有些慌,他没有读心术,并不清楚易峰眼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