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烟初时还有些紧张。
火焰不断攀爬升腾,逐步将丹鼎灼热到了适宜的温度。
聚火完毕。
这个千锤百炼,看了无数次的过程,终于让她平静了下来。
这是融入骨血的本能,也是一种惯性。
丹方也算不上有新意,选取了一剂治愈伤势的丹药,很是平稳。
她处理药材的方式很简单,也很柔和。
慢条斯理的将药物根茎处的泥土抹匀,又在鼎内轻轻一搅。
这一个举动没有多么别出心裁,却刚好可以借助炉火,将生长出药材的土壤之中的最后一丝灵气,提炼入内。
“不错,比之前那个强很多。”
何文光静静的旁观着,随口点评了一句。
阵内的丹师不约而同的有些错愕和惊讶,他们本以为,声名在外的慕寒烟只是名头大些。
论实力可能很是一般,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参与过定品。
却不想听到了这样一句评价。
当下便尽力压抑着心底的焦虑和不安,认真的观看起来。
如果慕寒烟真的能通过论道谋得生路。
这对他们来讲,或许也会是一个机会?
慕寒烟没那个心思去体会这份夸赞。
额头上出现了细微的汗珠。
对方开口,便意味着,论道……已经开始。
她脸色一正:“前辈,我走得是细致舒缓的自然之道。”
这是一种尽力保持药材原样,将药物本身的属性发挥到最大,使得彼此之间的联系更加贴近紧密的路子。
“人性复杂,药性何如?”
慕寒烟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回答的很快。
“不分善恶,无论好坏,长有长处,短有短益,兼容有序,损益自满。”
何文光点了点头。
“取水属之长,补火属之短,名为相融,实为压制,谈何自然?”
慕寒烟手指不尤的顿了片刻,处理药物的进度也迟滞了下来。
“人死有枯骨,兽亡生白骨,沾惹尘埃,消散为泥,再难厘清。”
“药有对立,然则入得丹鼎,化木为液,交汇之间,再无彼此,因而压制不再,本属同源。”
何文光静静的看了她一瞬。
肩头的怪鸟垂着脑袋,似乎睡着了一样。
石柱上陷入短暂的沉寂,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好。”
他没再发问,手法也一直未停,鼎内的药液却翻涌的更快了。
慕寒烟低下头,认真的处理着下一味药材。
这时她才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刚才的回答算不上精彩,只是灵机一动给出的回应。
对方却好似故意给她喘息之机一样,轻轻放过,没有穷追猛打。
她当然不会认为何文光是因为手中丹药尚未炼完,腾不出功夫。
说来奇怪。
何文光举动这般激进,引起这么大动静,按理来讲,所炼丹药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但他似乎总有余暇做别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耽搁。
慕寒烟手法微微快了一些。
想要在对方下次发难前,尽快提速到下个流程。
如果继续沿着刚才的角度对谈,她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解释的通。
这时才真正体会到了那时候赵元明面对的压力。
那是一种利刃悬颈,雷云压顶的窒息感。
“等等……赵元明。”
慕寒烟猛地一惊,心跳都慢了几分。
有股冰凉顺着血液攀爬,几乎要将她冻僵。
赵元明尸骨虽然被吞吃一空,但死亡就在眼前,当然不会忘记之前那副画面。
他就是……
受言语相激,被扰乱了心绪,本就冒进的手法越来越急躁,最终炸炉身亡。
也就是说……慕寒烟的那一个提速。
可能就是对方埋下的隐患,等着她沿着这个路线,一脚踩入死境。
想通了这一切。
慕寒烟深吸了一口气,凝神屏气,再度恢复了柔和的方式。
回归到了自己既定的节奏上。
她知道这或许也不是个好选择,因为就像刚才所说,继续关于自然之道辩驳,同样可能应答不出,后果一样严重。
“但是……死在自己的丹道上,也算个归宿吧。”
慕寒烟眼神坚定下来,不再迟疑,也不去想可能发生的问题。
湖中的游安看到她回归了本来的路子,大松了一口气。
楼船依然停的很近,也很平稳。
周围的水波却不时荡开涟漪,犹如在场之人的心湖,难以平复。
半晌之后……
“涤。”
真言出口,波纹裹挟住丹药,轻轻震颤。
慕寒烟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如此顺利的到了成丹这一步。
鼎内丹丸浮荡着,周边是浮动的元气。
这时,便看到了何文光望了过来。
“来了!”慕寒烟神色一冷,不敢漏过半个字。
“根茎系于大地,杂质漂浮云中,既属天地同源,何故除之?”
依旧是刚才交流的延续。
你解释的好听,什么水火化液,皆为同源。
那么……一样出自天地之间的杂质,为什么要用真言荡清?
这是自相矛盾的事,也重重的击打在了要害上。
慕寒烟不由愣了一会儿,呆呆的站在原地。
丹师们已经不忍心看了,别过了头,他们想不出要怎么解答这个问题。
有一人甚至哆哆嗦嗦打着摆子。
这一次他一直在跟进着双方的对答,也试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