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恪目光缓缓扫过。
随意点了一位身材瘦弱,面露病容的,便返回了寺内。
至于剩下一个名额,自然留给了王有财。
对方辛苦半晌,他也不好过于无情。
此时寺庙内已经焕然一新。
打扫的不染尘埃不说,床榻香案应有尽有,地上也摆放了数张蒲团。
最过分的是……
庙中巨大的香炉旁,赫然放了一个功德箱。
王有财正面带得色的望着他。
“嘿嘿……我如此善解人意,大师一定对我好感倍增。”
陆恪无奈道:“功德箱撤了,还是那句话……本寺不收香油钱。”
王有财忙道:“大师,我虽然没读过太多书,也知道佛门有还愿一说,您总要允许小民们聊表心意吧,不然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心诚即可,实在过意不去,便烧几柱香。”
王有财精神一振,他觉得自己懂了。
“好的!那么一柱香,我们便按五百文购买可好?当然了,像小民这种心诚的,自然要多烧几柱才行。”
他暗自得意,如此一来,既维护了大师的颜面,又不会落人口实,还能多为寺里多添些香火,我果然是与佛门有缘之人!
“购买?你们自带便可。”
王有财呆住了。
“什么意思?”
“大师还有别的考量?”
陆恪见他面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又想多了,却也懒得解释。
修行到了他这个份儿上,对银子需求本就不重,他也不是喜好奢靡的人。
那些哄骗香火的把戏,实在不想去做,也不愿意。
这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事情,乡民们提出愿望,自己尽力去实现,顺势修行了业火,再收银钱,他心里过意不去。
陆恪走到蒲团上坐定。
“你们留下,余者可以退去了。”
王有财见自己被囊括在内,不由大喜过望,将心中的疑虑按下,赶忙排到最后站定。
第一位是个面容青涩的少年,走上前来,用力叩首。
说出的话却让陆恪有些吃惊。
“大师,我是镇中学童,求学数年,却只是堪堪过了县试,前来是想问您,可还有必要继续求学……”
少年面色惴惴不安,显然很害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复。
陆恪不由有些犹豫。
他见少年身体瘦弱,面色饥荒,显然家境不太好,而对方年纪幼小,便通过了县试,显然不像话语中表现的那么不堪。
应该是有几分读书的潜力的。
少年眼神游离,分明就是很想继续求学,却被外因所困,才来求问。
陆恪心底叹了口气。
这种事关他人前途,又涉及一家人生活的事情,他无法轻易给出建议。
略作思考,问道:“家住何处,因何困顿,求学为何?”
少年楞了片刻,详细的报出了住址。
又有些哽咽的道:“家父家母都缠绵病榻,家中每况愈下,却依旧……供我读书……”
“每逢我提出退学,老父定要震怒不已,因此……我虽心中不忍父母受苦,却又拿不出主意……”
他再度面露愧色。
“至于求学……学生仅仅是想……过得院试,求取一份廪生功名,助家中渡过难关。”
陆恪知道,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大多有些气节。
却摇头道:“抬起头来。”
见少年面色不安的望着自己。
陆恪认真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读书为了一份米粮有何羞愧,天下何人不吃饭?”
“求学与否,无需问我,你心中自有答案。”
少年面色一怔,有些失望,却又有些释怀,心头五味杂陈。
他认真叩首,不敢再多问,就此离去。
陆恪却没有帮他治愈身体,一人一求,这是规矩,当着他人的面多做善举,便不是行善,而是为他徒惹灾祸。
暗自将少年住址记下,不再多言。
转头对一旁等候的王有财道:“可是求子?”
说完心头又暗道:“这话怎么这么怪,还好来的是个男人,若是名少妇……简直就是一股淫僧的画风。”
王有财忙不迭点头,小跑上前。
面色紧张道:“是是,大师,我还有希望吗?”
陆恪心中暗笑,却面色严肃问道。
“膝下无子,可曾怪罪他人?”
王有财如遭雷击,嘴唇哆嗦。
“天啊!大师怎么知道的……我虽然经常骂家里黄脸婆,也打过几次小妾……但也无大碍吧?”
看他面色,陆恪就能猜出几分情形。
摇头道:“姻缘天定,家宅不宁,如何贪求子嗣?”
说罢手指一点,金光浮起。
王有财一愣,只觉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就连身体似乎都强壮了几分。
不由又是崇敬,又是不安的偷偷望着心目中的高人。
陆恪道:“去吧,对妻儿好些,顺其自然。”
看着紧张离去的对方,心头笑道:“有了孩子也是一年后了,没生出儿子是你心不诚,对老婆不够好,关我陆大师什么事。”
“咦?我为什么要称自己为大师……”
他不禁面色严肃起来,暗自反省。
这番作为倒也不算欺瞒,梵无经扫过,王有财身体状况自然大有改观,对妻女好些,夫妻和睦,总不会有什么大错。
那边王有财出了庙门,越想越是不安。
觉得大师在提点自己,也是告诫。
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