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陆知廷心情极度不爽,因为昨晚他被人揍了。虽然他已经全力护着脸,但嘴角和颧骨处还是留下两块淤青。
“哐当!”
陆知廷没有好气地踢开椅子,叉着腿坐了下去,无力地弓着背,拿起筷子在盘子里面翻来翻去,好像没有合他胃口的菜似的。
胡嫂端着牛奶过来,见陆知廷情绪低落,脸上还挂着伤,就关切地问了一句:“少爷,这是怎么了?还有……”脸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早餐是不是不合胃口?
但是,胡嫂的话还没有说完,早就看陆知廷不顺眼的苏芒“啪”一声把筷子摔到碗上,训斥道:“不想吃别吃。”翻来翻去的,看得她都不想吃了,“白天不干好事,晚上就遭报应了吧。”
苏芒觉得陆知廷肯定是晚上上厕所摔的,看,这就是不正经的后果,喝凉水都塞牙,上厕所都能摔倒。
陆知廷本来心情就不好,被苏芒这么一说,干脆扔下筷子,踢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这个小兔崽子!”苏芒早就想教训陆知廷了,追到客厅门口,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顿:
“把你那绿毛剪了,耳钉拔了,还有那些带大金链子的裤子,都给我扔了,天天吊儿郎当的,没有个正经样儿,还说风尘味儿,我看你跟街头那些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儿,自己啥都不是,要求还挺高……”
陆知廷烦躁地皱着眉头,大步流星往前走,苏芒的吵嚷声从身后传来,声音越来越小,可他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在听到“风尘味儿”和“流氓样儿”的时候,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那一刻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下来。
原来他是这个样子。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挑阮醴的毛病,放大阮醴身上的瑕疵,却从来没有花时间看看自己是什么形象。
地痞流氓?
陆知廷在车里坐着,放下遮光镜,又掰过来后视镜,现在他终于开始打量自己了。
额前一撮绿毛,大黑耳钉,眉心还有一个绿豆大小的疤,怎么看都不是很好看,所以,芳华绝艳的阮醴为什么偏偏心悦他呢?
陆知廷只能在心里暗示自己,虽然他长相可能配不上阮醴,但是阮醴身上的风尘味儿更配不上他。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
陆知廷一遍遍地在心里暗示自己,其实这只不过是他在自欺欺人。
阮醴常年身穿一袭梨白旗袍怎么就有风尘味儿了?穿旗袍的就不会是良家女子了吗?可苏芒也喜欢旗袍,也时常穿着旗袍,还有跟她一起打麻将的三位夫人也经常穿着旗袍,难道她们也不是良家妇女?
陆知廷脑子里一片混乱,闪现出一幕幕过往在梨园的画面,要么是阮醴摇着真丝竹扇在酒店外的台阶上谈笑风生地迎接那些酒客,要么就是阮醴拿着高脚杯笑意盈盈地朝他靠近,而且,那间包厢里面只有他跟阮醴两个人。
阮醴的确是风尘女子,就算她没有穿那身旗袍,她还是有风尘味儿,说不定她不止单独接待过他,说不定去梨园的每一个酒客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
陆知廷趴在方向盘上,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件事就是阮醴的错,他只是实话实说。
可是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陆知廷发疯似的摇晃着脑袋,想把这些污秽的画面全部甩掉。
但以前的种种,跟阮醴有关的所有画面仿佛是刻在他脑子里的,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清不空,忘不掉。
这些都是阮醴的错,他要去找阮醴说明白,一定要说明白。
只有这样,陆知廷才会安心。
荆尧路上,飞驰而过一辆灰色轿车,陆知廷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劈头盖脸骂一顿阮醴的心。
黄粱梦。
“呲喇——”
水泥马路上划出两道黑色的车辙印,陆知廷黑着脸下来,攥着拳头,气势汹汹。
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位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地合上门,准备上锁,见陆知廷停在他身后,动作缓慢地转过身,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住在这里的人呢?”陆知廷松开拳头,声音仍是冷冰冰的。
阮醴就是住在这儿的,他不会找错。
“你找阮小姐啊?那你应该是阮小姐的男朋友吧,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阮小姐昨天就走了,她没有跟你说,一定是还在生你的气。
爷爷跟你说啊,女孩子都是很好哄的,尤其是倔强的女孩子,都是嘴硬心软,你只要一认错啊,她保准……”
老人很啰嗦,自己觉得有用的都要说出来,但是神情很慈祥温柔,似乎还陷入了曾经的甜蜜爱情中,一脸享受。
陆知廷不知道老人后面说了什么,其实,他早在老人说“阮小姐昨天就走了”的时候就已经转身离开,开车迅速消失在这里。
只剩下老人还沉浸在回忆之中,笑着笑着脸上就多了两行泪。他的老伴儿走了,儿女也都常年在外,留他一个人住在这空荡荡的别墅里面。可是他心中凄苦,就算这房子再大再豪华,还是感受不到温暖,所以,他瞒着儿女自作主张地搬回了老街区,那里有他和老伴儿两个人的甜蜜时光,日子虽然平淡,但胜在温馨。而且,那里还有老街坊邻居,他现在没事还可以在楼下的阳光下坐着跟一些老头子下下围棋,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