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敬慈这些年深居简出,念经诵佛,从不打听常扬鸣的事情,对言恕和常娆姝两兄妹的事情也很少过问。
但是直到今天,看见了常娆姝的表现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些年她忽视了对常娆姝的教育,以至于让她分不清真假是非,口不择言,任性妄为。
常娆姝低垂着脑袋,跪在蒲团上生闷气,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她不会忤逆言敬慈,言敬慈让她跪,那她跪就是了,反正她是不会承认颜惜当她嫂子的。
看着常娆姝不服气的样子,言敬慈开口训斥道:“你就不明白我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意思吗?娆姝,为什么其他人都带“尊”字,而你却叫娆姝。”
常尊宇,常尊姝,还有以前的常尊宸,名字中都带着一个“尊”字,而到了常娆姝这里,言敬慈却给她留了一个“姝”字。
“尊?什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尊贵?不是高高在上的地位。”所以,就算常家现在是当权家族,无法抹去的污点已经注定了他们与“尊”无缘,而且还是他们亲手毁掉的。
“娆姝,是饶恕,”言敬慈语重心长地解释着,“过错的一方是我们常家,我这些年吃斋念佛也只是想替常家赎罪,希望你们兄妹两个能走上正道。”
常娆姝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言敬慈,这跟她知道的怎么不一样?
是常家人的过错?不应该是其他四家的错吗?
可言敬慈不会对她说谎的,原来她了解到的都不是真的。
“妈……”常娆姝惭愧地开口。
“你哥他知道实情,所以他宁愿跟我姓,也不想再做常尊宸,”言恕说过,尊与宸,这两个字他都担不起,“言、恕,”言敬慈念着言恕的名字,闭上双眼,眼角滑下一滴泪,“明明是上辈人的罪孽,最后却要你们来承担。”
“妈,我……我错了,我保证,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他们的坏话……”常娆姝惭愧地低下头,“我以后会向哥学习的。”
常娆姝今年刚满二十,还在上大学,她心性简单,没有经历过社会洗礼,很容易被别人的言论误导。
好在言敬慈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在这之后,常娆姝也确实成熟稳重了很多。
虽然身为总统的女儿,但她从来没有在同学和朋友中间炫耀过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因此自恃高人一等,说到底,她心底里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只是难免有时候会任性一点。
“你想明白就好,以前是我忽视了对你的教育,以后……”
“以后要对我严厉一点,”常娆姝起来走到言敬慈跟前,抱着言敬慈的手臂,撒娇似地说:“我要是做错了,您可得指出来,不能因为我是您最喜欢的女儿就放纵我胡作非为下去,嘻嘻。”说着将脸贴在言敬慈的肩膀上。
常娆姝及时悔悟,听着小女儿的吴侬软语,言敬慈也跟着欣慰地笑了起来。
虽然她这辈子有很多不称心的事情,但好在她的一双儿女都没有走上歧途,始终保持着善良的本性。
颜家。
晚饭后,颜惜去书房找了颜回卿。
“爷爷,我……今天去了无尘山。”一股负罪感涌上心头,她明明知道裴玖是因为常扬声才会去世的,可她还是跟着言恕一起去了无尘山。
她内心十分纠结,当时言恕也说过让她在下面等着的,可她还是跟了上去。
她舍不得言恕一个人去面对那一切。
京都现在的局势很混乱,她心里面也很混乱,只能上来找颜回卿请罪。
看着不知所措的颜惜,颜回卿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到底那些曾经深埋在心底的仇恨还在侵蚀着颜惜的思想。
“无尘山,”颜回卿转换了话题,“无尘,嗯,应该是个好地方,希望那里没有太多的牵绊,他可以做回以前那个纯净的少年。”
或许,对于死人,人们总是格外宽容的。
但是在颜回卿和常满之间,他们不仅有忘不掉的仇怨,还有年少时最纯净的情谊。
所以,他现在可以十分宽容地抛开常满对京都的所作所为,站在一个友人的角度,给常满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但他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九泉之下的常满瞑目,而是想要活着的人好好地活着。
至少告诉现在的颜惜,他没有因为她去了一趟无尘山就怪罪她不懂事。
他没有那么小气。
钟家人、颜家人、季家人、裴家人,从来都没有小气的人。
“爷爷,我还是拿不准主意。”就算她真的和言恕走到了一起,可仇恨的小火苗还是会时不时地燃烧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陷入一种纠结与自责的漩涡。
她徘徊在爱恨之间,哪个也放不下,哪个也抱不紧。
“颜惜,人生没有几个三十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们这些孩子也该过上自己的生活了。”
毕竟二十七年前的事情也有他的过错,至少他不应该撒手不管,虽然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但他也会觉得颜惜他们的遭遇是他间接造成的,他心疼,也内疚。
可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颜惜和钟楚筠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早日离开那些仇恨和愧疚的阴影。
“一切都不重要了,”可能再过几十年,京都的事情都不会有人记得和提起,“如果实在拿不准主意,就问一下自己,是这样开心,还是那样高兴。你父母他们也是想看到你和颜忆幸福生活下去的。”
人活百年,说快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