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沈恪的中军也终于通过了破岗渎往东最后一道堰埭。
大军昨日一早便已开拔,午时便抵达方山以南的方山埭,但破岗渎十四道堰埭,上上下下实在是太耗费时间,待中军完全通过后,已经是次日巳时。
站在船头,看着前面排成两行行驶的船队,以及船上那些无精打采的新卒,沈恪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韩家军的战力他虽然没有亲自见识过,但实打实的战果却摆在那儿。
淮阴、小岘、寿阳三役,无一不是硬仗,齐军三战皆全军覆没,而韩军的损失却微乎其微。
面对战力强横的韩军,沈恪左思右量,都觉得自己此番东下没有多少胜算。
但他不能将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反而还得强扯出一丝笑容安抚站在他身后的中军将领。
“攻打京口这一路贼军号称十万,但可战之士绝对不超过五万,攻下城池之后又要留人驻守,以此算来,我军要面对的,顶多不过两三万人。”
这话他已经在众将面前不止说过一次,但此刻他再次提及,众人都还是很配合地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左卫军主冯诚笑道:“将军所言极是,我军可是不折不扣六万正卒,就算贼军据城固守,曲阿蕞尔小城,墙高不过两丈,周长不过三里,我军定能一鼓而下。”
一旁的右卫军主魏荼也插嘴道:“曲阿周围地势开阔平坦,足以容纳数万大军同时攻城,我军兵力占优,大可四面强攻。”
然而沈恪却收敛笑容摇头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次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如今伐谋、伐交之策已不可取,只有伐兵胜过攻城。伐兵者,兵贵胜,只要击败贼军,曲阿不攻自破,所以,最好的计策便是引贼出城,以我军优势兵力将其击败。”
魏荼蹙眉道:“贼军若不中计,据城固守又当如何?如今贼军势大,若时日拖得久了,怕是于我军不利。”
韩氏三路大军寇吴,总兵力不下十五万,并且离得最近的中路军已经攻占无锡,离曲阿最多两三日的路程。
也就是说,即使陈军将卜僧念围困在曲阿,只要能支持三日,便可等来援军,到时主客易势,陷入险境的就会成了陈军。
这也是沈恪忧虑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等只有两日时间!”沈恪不自觉地又皱起了眉头,“若两日之内贼军不中计出城,便只有强攻一途。”
“前军军帅萧摩诃骁勇有名,传言有不下关张之勇,然千闻不如一见,此番曲阿一战便由他主攻,也让我等见识一下勇名是否名符其实。”
这时,远处有一艘小船逆流而上在几步外停了下来,船上一名士卒拱手对着船头的沈恪大声道:“禀告将军,前军已至西云阳城,接下来如何行走,还请将军示下。”
建康到吴地这一段水路,身为吴兴人的沈恪可说是了如指掌,他略一沉吟之后,便道:“云阳东渎略长而西渎略短,让萧摩诃走东渎,中、后军走西渎。”
亲卫部曲大声传下命令,小船调转头来迅速远去。
“我有些困了,先去舱里小憩片刻,到了曲阿之后再叫我。”沈恪打了一个呵欠,负手转身回了船舱。
昨晚中军过破岗渎,一会上埭一会下埭,他在船上睡得也不安宁,再加上心中忧虑,几乎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哪儿经得起如此折腾?
此时到船头来太阳一烘,顿时便觉得倦意袭来,上了床榻不多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甜之时,突然听得一声大呼,将他从美梦中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却原来是他的部曲督沈沛。
“郎主!”见沈恪睁开眼,沈沛便大叫了起来:“不好了,郎主,我们中伏了!”
“中伏?”沈恪头脑还有点不清醒,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这时,一阵喊杀声猛地传入他的耳中。
沈沛又大声叫道:“我们中了贼军的埋伏了!”
这下沈恪终于搞清了形势,大惊之下,他“呼”地掀开薄被便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一边在两名部曲的帮助下着甲,一边焦急地问道:
“云阳渎两岸地势平坦,贼军如何能在此地设下伏兵?”
“贼军躲藏在草木丛中!”
“斥候干什么去了?着实该斩!”沈恪又气又急,差点就一口气没喘得上来,沈沛连忙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解释道:
“船过了破岗渎后顺风顺水,船速甚快,斥候还没来得及回报,船队便已经抵达此地了。”
沈恪闻言,不由得心下大悔,早知如此,他就应当在云阳城歇息半日,等得了斥候的消息再进军,哪会有眼下之祸事?
若非方才困倦小睡了一会,又怎会酿成如此大错?
然而事已至此,悔亦无用,沈恪急忙吩咐道:“你赶紧去让人传令,让船夫速速将船靠岸,将士登岸列阵御敌!……”
话音未落,就听得船顶和舱壁如下冰雹般“突突突”一阵急响,紧接着,几支箭矢穿过船窗,射进了舱内。
好在船舱够大,这几支箭矢并没有伤到人,但也将沈恪等人吓了个够呛。
看着船板上仍在颤动的箭羽,沈沛和几名部曲连忙将舱中的屏风移过去挡住了两侧窗户。
箭矢射到船上的“突突”声,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