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内堂的时候,宋青迟疑的回过身望了望。身后早已经没有怜嫔的影子,可不知怎的,他始终觉得怜嫔凄冷的目光,始终凝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后脊梁发冷。“微臣给年贵妃娘娘请安。”
依着香楠矮桌,年倾欢抬眼,见宋青略微仓惶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宋院判今儿是怎么了?以往来给本宫请脉,皆是气定神闲,淡然自若的样子,这会儿瞧着,似乎心中有事。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本宫的事情?”
自然明白年贵妃为何这么说,宋青少不得如实道:“贵妃娘娘恕罪,懋妃……殁了。”
手里捏着的玉珠“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年倾欢有些难以置信,强忍着本宫放轻了声调:“皇上已经将她贬为庶人,也没有因为她的过失而牵累旁人,何以她殁了?妃嫔自戕……是大罪,懋妃不会因为一时的悲痛连累宜嫔。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放心,微臣手脚利落,懋嫔去的时候,并没有遭什么罪。”宋青如实回道。
“你……”年倾欢想要冲他怒吼,却抑制住满腔的悲愤:“若不是皇上圣意,你是断然不敢如此的。莫非,皇上当真就不愿意姐姐活么?皇上为何,就不愿意姐姐活着?”
宋青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的回了话:“贵妃娘娘侍奉皇上多年,必当晓得,皇上不会允许背弃君恩的奴才活着。即便懋妃侍奉皇上多年,也终究是做错了。皇上又怎么会让她在冷宫离安然度过余下的时光。”
“呵呵。”清冷的一声干笑,年倾欢有些不解眼前的人了。“宋院判你行事,过往皆是谨而慎之怎的今儿什么话都敢说?就不怕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白白叫你难受么?”
也确实是自己说多了,宋青饶是轻笑:“娘娘不必为微臣担忧。实际上,打从皇后娘娘暗中查到一些不该查清的事,皇上就已经不会再信任微臣了。被主子背弃的罪臣,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宋青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年倾欢沉静许久,好半晌回过神来:“哦,本宫自觉身子好了许多。没有什么大碍,宋院判可以回宫复命了。”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已有圣旨,倘若娘娘身子安好,便让臣安顿好一切,护送贵妃娘娘回宫。”宋青猜测,有件事儿娘娘还不知情,故而多嘴:“安贵人死里逃生,好容易才挨过这一劫,腹中的皇嗣算是保住了。毕竟皇后娘娘现下多有不便,照看安氏龙胎的事情,自然要落在娘娘您的肩上。”
“安贵人有孕?”年倾欢的心弦因为宋青的话再度绷紧。上一世,她落了安氏的龙胎不久,年家便逢难了。原本以为这一世许多的人事都更改,历史不会重演,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幕竟然又……
“回娘娘的话,的确如此。”宋青如实道:“皇上对安贵人这一胎格外在意,吩咐了太医院三位御医一并照顾。就连宜嫔也迁居咸福宫,为安贵人静养计。”
点一点头,年倾欢很遗憾没能瞧见皇后失落的样子。安氏原本是被她下了毒咒,明白告知不会再度有孕,不想这一回,当真是叫皇后难堪了。“劳烦宋院判准备,本宫这就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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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回禀年贵妃,本宫伤重不适,未能随贵妃一并返回紫禁城。”尔雅的心已经凉透了。万万没有想到,宋青竟然会这么绝情。反正回紫禁城也是一死,她倒不如留在这里,默默的守着满腹的伤怀,空度余生。
雪菱当然是不肯的:“娘娘,这怎么行?”
“没有什么不行的。反正皇上也不会相信我。出了圆明园,年羹尧一定会取我的命。如此这般,倒不如留在这里。当然,倘若你们不愿意跟着我,自管跟随贵妃一并回宫。我不会阻碍你们得好前程,你们也无须再劝我。”尔雅的心,已经被宋青掏空了。
曾几何时,她最怕的便是保不住自己的性命。现在,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来谢你。”年倾欢扶着她起来,只觉得她瘦弱不堪。“若不是你坚持说那些动人的话,没有指控本宫兄长,想来皇后的赢面会大一些。”
“娘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多说与皇上的情分,或许还能博些同情。若是承认被利用,只怕下场和懋妃没有什么不同。”尔雅不愿意贵妃领自己的情。实际上,她就是个坏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否则,又怎么甘心被年羹尧驱使。“我亦没有贵妃娘娘所谓的好心。”
“不管怎么样,是你救了本宫。”年倾欢坦言:“本宫现在终于明白,你入宫之初,皇后将谋害你母家的罪状归咎到本宫身上,何以你从来没报复过本宫。至多也不过是言语冲撞。尔雅,本宫知道宋院判已经给你解了毒,本宫也知道你心里的不甘。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听本宫的话,暂且留在圆明园,稍后,本宫自会想法子接应你离开京城。是死,是活,你自己决定。”
“娘娘当真愿意救我?”尔雅有些不信:“可我活着,只会令得年大将军不安心。”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也知道你心里有情。”年倾欢更想说,我是没得选,可你还能选。“总之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决定。”
离开圆明园的时候,年倾欢满心沉重。仿佛车辇每走一些,就有许多大石又压在了身上。若是这马车能带着她远走他乡该多好?紫禁城里的一切,她真的腻味了。
静徽跪在西暖阁的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