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行动的组织非常复杂,一个不好就会造成混乱。再加风雨中海况突变,实施登陆计划的难度骤然加大,部队登陆序列和地点、军需物资和火炮的上岸次序**打乱,可恶的支那军队又在黄县、招远一带的袭扰,让山田良水少将一夜不曾合眼,颇有焦头烂额之感。
9月4日清晨,大雨转为阵雨。山田良水抓住时机,命令骑兵第十八联队以五个中队的兵力,沿海岸线向掖县搜索前进;又命令登陆整顿就绪的第二十四联队以一个大队的兵力扫清黄县城东,逆黄水河进入艾山扼要设防。
午后,骑兵回报:大雨造成山洪和海岸道路泥泞,部队行进困难,需要工兵支持。山田良水少将派出工兵一个中队以船运的方式到掖县东北海岸登陆,架设桥梁、加固路基,以便大队进军。傍晚,骑兵联队长友崎大佐报告,已与工兵会合,掖县方向似无敌情,拟趁夜发起侦察攻击。
9月4日夜,日军第十八师团500余骑兵进占未设防之掖县。
沙河左(西)岸,零星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入堑壕的积水中发出轻微的声响。正式以中尉军衔下发第十八旅任三等参谋的张治中蹲在重机枪战位边,紧盯着对岸摆渡过来的小船。
小船亮着一盏灯笼,黑暗中,灯笼在水面上的移动速度极慢,显然是因为船上载着不少人。
老百姓啊,总是不愿意听从军队的劝告而及早从掖县撤到昌邑、潍县,非要等到日军骑兵出现并快速占领县城后,才仓皇的拖家带口逃出来,依靠沙河上仅有的几条小船摆渡,以期逃脱日军的魔爪。可是,占领掖县的日军会放过逃难的中国百姓吗?
大雨让沙河水面增宽了大约三十米左右,小船承载过重,搁浅在沙滩上。人们呼喊着下船,摸索着踩水而上。一线阵地立时跃出十几条身影冲向岸边,有他们帮忙,逃难的人们就不会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中落入掩护甚至堑壕,可以快速的穿过防线到达安全区域。
小船急着回到对岸,那边还有大量的逃难者等着过渡。
“张参谋,有动静!”机枪射手手指北方。
张治中看到了,那边的天际线被火光映得有些发红。沙河畔的夏丘渡口距离掖县城大约三十七里,以骑兵的速度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赶到。一个小时,几条小船,对岸的大量逃难者出击?在对岸构筑阻击阵地以掩护百姓撤退?念头一闪而过,中尉参谋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敌情不明,渡船有限,过河之后,部队就是背水一战,后果难以预料,大帅是决不打这种仗的!就算骑兵团巡逻队在龙口表现英勇,听说大帅也为此发了火,在电话里把裘三升狠狠的骂了一通。
“啪嚓,啪嚓。”张治中踩着积水离开重机枪战位,走到前哨阵地,在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对岸的情形,确实还有很多人在等待着过河,粗粗估计,几千人吧!“他娘的!”心里咒骂不知小日本儿家的哪个王八蛋,张治中又跳出堑壕,小跑向后面的营指挥所,他对这一线的布防很清楚,每道堑壕的位置都在脑子里装着,黑暗中也能轻轻一纵,准确的跃过堑壕。
36团团长李廷荣上校正在一营指挥所,这是一个较大型的防炮掩蔽所,指挥官依靠潜望镜观察战场。当然,在还有与敌交火的夜晚,李廷荣和一营长万耀煌少校搬了马扎露天坐着聊天。
聊天?对头,就是聊天,说的话与当前战事毫无关联。
“那些陆大生刚来的时候牛皮得很,听说老子是安徽新军当兵的出身,一个个都在翻白眼,嗤,好像老子这个团长是白来的!武樵,你猜老子咋整治他们?啪!一垛作战方案扔桌上,自个儿看去!不一会儿啊,他娘的,一个个跑出来重新打立正。哈哈!”
这种事情不稀奇,万耀煌在何向东身边时间最长,见多了那些一个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乖乖听话的事情。别的不说,就说参谋长张孝准少将,留日士官,留德学军事经济,多牛皮的人呐!初到汉阳昭忠祠时还不情不愿,大帅特意摆了茶局请他喝夜茶,一喝就是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连瞌睡都不补了,立马去了军校当代理总教官。那帮陆大生,就该当让团长收拾一下,折折傲气。
别人不清楚,万耀煌很清楚,大帅的杀手锏有二。其一,大帅弄清楚了中国该当如何**并做出了成效;其二,大帅的军学那可不是如今的少校营长敢去揣度深浅的!
“团长,听说他们之中还是有几个人物的?”
手里捏了一票陆大生、保定军校生的前途,李廷荣说话自然底气十足,牛逼哄哄的说:“老规矩,以前是在教导旅待三个月后再看;现在身临战地情况不同,还待实战检验过再说。打内战,咱们哪次没留手?他们学的那些个本事还不如北洋军的那些旅长、团长呢!”
“那团长,给一营派几个人来帮帮手,顺便我也帮您考察一下他们?”
“呸!”李廷荣吐出嘴里的茶梗,摇头道:老子就知道你把话往这边扯有啥企图,嘿嘿,告诉你,没戏!”
“凭啥?”
“你是大帅身边出来的,营长里面算最有本事的。这些人帮不上你,分给二营、三营和机炮营了。哎,差遣官来了,你身边有了他,要那些人作啥?要不,我们换一换?”
“不换!文白,这里!”万耀煌起身招呼。
张治中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沙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几大口气,总算调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