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一连串的爆炸声从并不遥远的地方传来,却让简陋的掩蔽部里所有人觉得,那不是炮声,而是从天边滚动着袭来的雷鸣声。埃纳河北岸的堑壕与默兹河西岸的堑壕相比,潮湿又闷热,掩蔽部有一大半是在泥土层之下,越往掩蔽部深处走,阴森森的感觉越加的浓郁,而闷热也奇怪的没有消散,反而随着阴森感觉的增加而增加。
阴森,应该是凉快的另一种说法吧?可是在这里,阴森与凉快绝对没有任何关联。
爆炸声过去好一会儿,一个挂着炮兵少尉军衔的人走进掩蔽部,随手把钢盔丢在地上。他没有与看向他的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钻到第二层的铺位上,借着从外面透进的一线阳光写写画画一阵,收拾好纸拍子和铅笔,抱着仰躺在吊床上,不一会儿就扯起轻鼾。
炮兵前线观察员是个劳力又劳心的活计,特别是在克拉翁台地下的炮兵观察员。
中国远征军第三师被第二军司令官蔡锷中将赋予攻占克拉翁台地的任务,准备工作从第三师到达埃纳河战区之后就开始进行,迄今已经足足三个月了,可炮兵观察员依然是那么的劳累。
三个月的时间里,炮兵观察员把他用潜望镜或者肉眼能够看到的一切都记下来,画下来,整理成为第三师第六旅第十二团第一营当面地境的敌情报告。这个报告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每隔一周就必须更新,而随着时间越来越朝着1917年9月推进,更新的速度变为每三天一次,又变为每两天一次到现在的每天一次。
别说炮兵观察员了,就连第一营在最前沿的三百多官兵也个个都能把敌情背个滚瓜烂熟,只要冲出战壕前确定了基本的方向,就可以闭着眼睛去到想去的地方。
为了达成这一效果,远征军炮兵部队一改在默兹河战区的做法,对德军据守的克拉翁阵地进行不定时“例行”炮击,但是保证每天都有。只要第一声爆炸传来,一营的弟兄们就敢保证炮兵观察员会在一分钟之内跳下床铺,冲到观察阵位上去。
听着观察员的鼾声,弟兄们都在祈祷着,今天别再有例行炮击了,就算少打死几个敌人,也应该让观察员好好的睡上一觉。
“叮铃铃”电话明显的不通人情,不知趣的响起,连长张怀业中尉一把抓起听筒,左手捂住半边嘴巴轻声道:“一营四连。”
“大声点!”
电话里的声音足以让掩蔽部里所有人听到,观察员从摇椅晃的吊床上探头看来。张怀业看到了,提起中气道:“这里是一营四连!”
“我是吴佩孚,三个小时内,司令部邓参谋带领小分队到达你部,你部必须不惜代价、全力配合邓参谋的行动!”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咔嗒”一声挂了线,师长大人连听连长回应的工夫都没有。
张怀业耸耸肩膀,放下电话走到吊床边,问:“炮兵,邓参谋是哪个?要师长亲自来电话下任务?”
“总长的人。”
张怀业转头看看无聊得就想听新鲜事儿的弟兄们,轻轻椅着吊床笑道:“呵呵,我们第三师都是总长的人,整个远征军,整个国防军都是总长的兵。哎,醒都醒了,就说说呗。炮兵,你可是咱们这沟沟(堑壕)里唯一从上面下来的,可别连你都不知道吧?”
“炮兵”舒爽的享受着椅的吊床,就像被人推动着打秋千一样。
“要我说也可以,今夜的行动算我一个。”
“这个我还不知道是啥行动呢!再说,你是炮团的人,想干啥事儿都由不得我这个小连长来做主吧?”
炮兵猛然起身,“砰”的一声响,脑门与最上面一层铺板撞了一下,“哎哟”一声捂住脑门又躺下,骂道:“****的,不知道加高一点。”
掩蔽部太小,作进攻准备配置在第一线堑壕的兵力又比防御时多了三倍,拥挤之下就只能设了三层铺位,上面和下面都是固定的铺位,只有中间一层是绳索编织的吊床。如此,中间一层随时可以拆掉,让狭窄的空间可以看起来显得稍微的宽敞一点。
“是,是,炮兵,****的,明儿就加高一点。”
“张连长。”炮兵揉着脑门说:“姓邓的参谋,咱们第三师司令部有两个,下来办差,顶多团长给打个招呼就得了。所以,这个司令部不是第三师司令部,最少是第二军司令部,第二军司令部里没有姓邓的参谋,那么就可以猜出吴师长亲口吩咐下来的邓参谋必定来自总司令部。总司令部的参谋到咱们一线阵地上来执行夜间的什么任务?肯定就是那个邓参谋了。”
“哎哟!”张怀业举起双手作出投降姿态,苦着脸说:“我说炮兵,你这都快把我绕晕了,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邓参谋啊!?”
“邓铎上尉。”
张怀业听了这名字,搜刮脑子里的人物,确实没这个人物嘛!撇着嘴摇摇头。
“炮兵”用怜悯的神光看着张怀业,又吐出一个词儿:“炮眼。”
“工兵?”张怀业能联想起的只有这么个名词与“炮眼”能发生关系。
“真不知道你怎么从保定混出来当上连长的?”炮兵歪着脑袋翻身下床,得意的扫视一众官兵,摆出茶馆说书先生的架势,随手在自己丢下的钢盔上一拍,道:“话说,当年南北内战时,总长坐镇鸡冠山,田司令官和范参谋长搭档领军拒北军于武胜关外,一战炮火发威击退了咱们的吴师长,再战夜袭信阳城吓跑了段芝贵。各位可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