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从北方到素有火炉之称的武汉出差,绝对是一件苦差。但民国陆军部军学司司长徐树铮却是兴致勃勃、甘之若饴,沿着芦汉铁路一路向南,这位年轻的司长只要人醒着,嘴里都哼着小调。
一切皆在掌握,这种感觉无比的美好。
民国财政困难,总理唐绍仪拟向四国银行团(其实是六国)借款一千万英镑,银行团提出两项条件,第一,要抵押要监督;第二,中国解散全部军队,在列强指导下重新编组。
唐绍仪认为此条件有辱国格,断然拒绝;内阁同盟会的宋教仁等人却认为尚可接受,于是又以财政总长熊希龄继续与银行团谈判。谈判的消息传到南京,黄兴一手伸出要钱,一手握紧拳头反对借款丧权,以至于和同乡老友熊希龄闹得不可开交。再有,黄兴提出发行国债,云南的蔡锷也开始发行爱国公债,希望以此解决财政困难,可收效甚微。
继续借款谈判一事令唐绍仪心里不痛快之际,袁世凯又推翻总理对直隶议会的承诺,超越内阁总理命亲同盟会的王芝祥为南方宣慰使,改以陈夔龙署理直隶都督并正式任命各省都督。
唐绍仪愤然请假离职,让正在推进的大借款少了一道阻碍,也正落入北洋系军人的算计之中!
作为参与谋划者,徐树铮得了美差——第一,作为陆军部当然代表参加第二陆军军官学校开学典礼;第二,向鄂军第九师(即第三师)授予****第九师番号并商定员额编制名册;第三,奉大总统之命,给黎元洪带来陆军部铨叙局的一沓铨叙书和一堆新式陆军将官服;第四,作为段祺瑞的私人代表与何向东会晤并赠送“订婚贺礼”。
“钦差”所乘的火车在祁家湾车站被拦阻下来,徐树铮撩开窗帘一看,满车站的兵!怎么?鄂军整编出乱子了?!这里可是何向东的地盘!
一名身着靛蓝色军服,腰间别着左轮小手枪的军官登车,在警卫副官陪同下向徐树铮致礼道:“报告徐司长,职部鄂军第九师司令部参谋主任潘正道,奉命恭请徐司长莅临第九师炮团实弹射击场校阅!”
徐树铮迅速想起第九师司令部主要幕僚和各旅团主官名录,向车窗外扬扬下巴,问:“孝侯兄,外面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团、暂二团(补充旅二团)、新一团(独立纵队一团)正在进行铁路运输演练!”
徐树铮释然,摇头赞道:“噢,看来何师长是一刻都不让部队闲着哟!”
下车,换马,从祁家湾到畜湖。一路上,徐树铮从潘正道那里得知此次“全师演练”的概貌。七月,一年里最热的时候,第九师却要全师拉动演练,何向东训兵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可谓不狠!再想想从车站到此,一路上所见第九师部队,虽然官兵们头顶烈日,汗湿衣衫,却个个精神抖数,队伍严整,战歌高亢!
嗯,何向东是借此向徐某人示威!
确实是示威[阅台竟然设在一门150重炮炮位侧后不过二十米的地方,旁边的炮队镜、测距机、箱式照准镜后都有人影忙碌着,一面三角小旗后草草搭起的凉棚下,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搁着两部电话机却没有准备茶水的迹象。
简单的寒暄过后,何向东从腰间取下锡皮水壶递给徐树铮,徐树铮既然上了贼船就横下一条心,接过来拧开软木塞就“咕咕”灌了几大口,又扯开军服领口,再仰头猛喝两口,舒爽的哈一口水气,呵呵一笑,把水壶还给何向东,顺手拿起望远镜。
“43,04——45,77。”
按照何向东报出的方位,徐树铮调整望远镜看到湖对面芦苇丛中竖起了六个白色标靶,标靶之间有大约五十米的距离,似乎还能感觉出标靶大小有异,乃是前后错开之缘故。武汉有百湖之称,大玄泊星罗棋布,这后湖因淤塞而分大小,大后湖是人们郊游避暑之地。而在盛夏多雨时节,就算是畜湖也给人一眼看不到头的壮阔之感。
“湖对面?距离?”
前方,操纵点八零(80厘米基线长)测距机的测距手大声回答:“报告,一号靶,距离3840。”
“向东兄,你这。。事先安排的吧?”
“切!又铮兄,我给你一条船,自个儿在湖上拉皮尺去?”
这就是要害 ̄面不是平地,在此测距不能用拉皮尺的方法,因此,相当考验测距手利用光学测距器材测距的能力。也因此,徐树铮现在就可以得出结论——这次炮兵实弹打靶是接近实战的真练兵!不是糊弄人的花架子!
150炮的炮手在哪儿?徐树铮没有看到,只能问:“向东,何时开始?”
何向东抬腕看了看手表,手指侧前方的湖边,答:“快了,还有一刻钟,75陆炮连六门火炮应该可以就位开炮,预定阵位就在那边!”
75陆炮队,徐树铮并不陌生,那六门炮还是徐某人谋划给何某人的。他在骑马过来时确实看到炮队还在赶路。什么?用75陆炮打3840?!这几乎就是德造旧式75陆炮的极限射程(榴霰弹)!
“开玩笑。”徐树铮嘀咕了一句,但他知道何向东不是开玩笑。
“走,看看150的靶子去?这边走。”何向东颇有一种在军学司长面前得意显摆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哟,军学司长大人视察过此次炮兵实弹射击演练后,是否把你家炮兵战术条令改一改呐?否则,我请你来听炮响就没啥意思了。
一个大约七、八米高的小土包上,原新军第八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