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奇,我敬你好歹是个人杰,让你选个体面的死法,用剑自刎吧。”
“不!”杨之奇忽地挺直了身体,“我杨之奇,只会继续战斗,除非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否则绝不会倒下!”
言罢,他一剑朝虚无的空气劈去,却听得“当”一声脆响,竟像劈在坚硬的金属上,火花四溅,剑身带着巨大的力量反弹回去,震得他手臂一阵发麻。
一击受挫,反而让他凭添无穷的战斗力,于是,撞击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电火光“啪啪”直响,有如闪电一般。
捂着胸口,看着被困阵中的杨之奇,夜璃歌心中不由掀起阵阵波澜——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狠辣、果决,能拼能杀,若不是各为其主,应当能成为朋友,甚至知己。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放他一条生路,可是,对敌人仁慈,往往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她只能别开头去,更何况,她自己现在的情况,也极不乐观。
“璃歌。”傅沧泓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的脸庞,“你觉得怎样?”
夜璃歌的呼吸已经有些困难,但她却极力忍着,她知道,倘若自己有丝毫闪失,傅沧泓必然阵脚大乱,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也必然付之东流。
“想法子,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否则,后患无穷。”
傅沧泓的心一阵接一阵抽痛,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最后吐出一句话,夜璃歌脑袋朝旁一侧,晕了过去。
“璃歌!”傅沧泓但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分崩离析,心脏像是被长矛狠狠刺中,爆裂开来。
他不再记得身边的一切,也不再记得什么杨之奇。
俯身抱起夜璃歌,他一径冲进寝帐中。
解开夜璃歌的衣衫,他将她翻了个个儿,只见一支羽箭深深扎入她的身体,流出的鲜血已经结成痂块。
颤抖着抬起手来,傅沧泓捏住箭尾,却久久不敢动弹。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对她更好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恢复如初。
他不要她痛,不要她流血,只要她像往常一样,朝他微微地笑……单为这个,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得他心痛。
“皇上——”
一声极其压抑的,惶恐的呼声,忽然从帐外传来。
傅沧泓一动不动。
于是那呼声便停止了。
男人呆呆地坐了两个时辰,只是那样守着他心爱的女人,他期待着她能突然好起来,可她只是那么安静地躺着,仿佛灵魂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璃歌……歌……”傅沧泓终于呜呜地哭了,哭得那么伤心那么难过,他感觉浑身的血一点点变得冰凉,整个世界灰飞烟灭。
“哇——哇——”旁边响起小婴儿的啼声,傅沧泓压抑的愤怒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伸手将小婴儿抓起,提在手里,目露凶光:“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孽种!你老子总找我麻烦不说,现在连你,也来祸害我们!”
言罢,他高高提起手掌,便朝婴儿的天灵盖摁落。
“嗯……”
一声微弱的轻吟,阻止了他的暴-行。
傅沧泓眼中顿时燃起狂喜的光芒,先轻轻放下小青璃,然后几步冲到夜璃歌身边,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庞:“璃歌……”
“药……”
“好。”傅沧泓点着头,小心翼翼地拭去腮上的泪痕,从夜璃歌腰间摸出一堆药瓶子,“是哪个?”
“白的。”
服下一粒药丸后,夜璃歌的面色稍稍有所好转,向来强悍的体魄再次挽救了她的生命,纵然傅沧泓,也不得不感叹,这是个奇迹!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夜璃歌的精力微微复苏,遂坐起身来:“杨之奇呢?”
“他——”傅沧泓顿时张口结舌,脸上浮起几许困窘。
夜璃歌并没有指责他,只是轻轻叹了声,合上双眸。
“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瞧瞧。”傅沧泓言罢,起身走出。
东方的天幕上,已经铺染开淡淡的曙色,阵中空空如也,杨之奇已然消失无踪。
傅沧泓微觉遗憾,不过这遗憾很快散去,仿佛一阵微风吹过湖面,刹那消失无踪,相对于夜璃歌的苏醒,这点遗憾,能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辜负了璃歌煞费心神的计划,终亏一篑。
“秦杨。”
“属下在。”
“你带几个人,去附近打些野味来,命伙头营用心烹制,再送到中军营帐来。”
“是,皇上。”
又在外面逗留了好一会儿,傅沧泓方才回到寝帐中,走到床边坐下,也不说话,只那么静静地守着她。
夜璃歌双眼微阖,像是睡着了,傅沧泓微微俯身,凑近了去瞧她,只觉她无论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是这世间最美的,让他不知要怎样疼惜才好。
拿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傅沧泓侧身躺下,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察觉到来自身后的温暖,夜璃歌娇躯微微一颤,随即安然。
她累了。
着实累了。
和一个强大的对手过招,无论是输,抑或是赢,都会非常非常地疲倦。
也许,暂时放下心中那些纷纷扰扰的事,好好歇上一歇,也是好的。
希望一切能够更快地过去,希望天下的局势可以更快地稳定——可天下的局势能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