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歌的意识有些恍惚,两眼大大地睁着,看向头顶上方的黑暗,似乎看到些萤火在飞舞……
次日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浑身酸软无力,枕畔却是空的。
对镜梳妆,颈上吻痕深深,看得她不由升起几丝羞恼——夜璃歌,你这是怎么了?明知道此际凶险莫测,却偏偏总沉浸在儿女私情之中?
昨夜他的话,言犹在耳,字字铿锵,可她却深知,他给出的两个选择,绝无可能,且不论她还挂着太子妃的名头,再则,自她那段记忆恢复之后,便已然明白,自己与安阳涪顼的姻事,还潜藏着别的情由。
《命告》中说,天下权端的最终指向,与一女子有关,得此女者,既有天下。
这个女子,难道是自己?她也暗暗地揣测过,却始终不敢相信,她夜璃歌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过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如何主得这天下?
可万一是真的呢?
若傅沧泓是天下之主,璃国怎么办?安阳皇族怎么办?夜家怎么办?
难道她夜璃歌,非得为这一段情,成为千夫所指,万民所诟的——红颜祸水?乱国妖姬?
每每思及此处,她就不禁浑身冷汗淋漓,甚至生出浓重的,逃世遁尘的想法来——走吧,走吧,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远远地离开炎京,去南涯,去海外,璃国如何,北宏如何,傅沧泓如何,安阳涪顼如何,与她全无半点干系,凭她夜璃歌的身手与本事,到何处何地,都可讨得安静清逸的生活。
是啊,为什么不走呢?
望定镜中的自己,夜璃歌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难道非得等到一切不可收拾,她才想要抽身吗?
趁着傅沧泓羽翼未丰,趁着父亲还健在,趁着各国都只是观望而不敢有大的动作,她可以轻松抽身。
她要用别的途径,寻出《命告》的下半卷,她……也许可以寻来一位世外高人,来解这命运玄机。
她爱傅沧泓,但不要因为这份爱,而贻误苍生。
她爱傅沧泓,但不要他为自己,而成为预言中的……暴君……
每每思及梦中所见的,血色焚天,尸山累累的画面,她都不由心惊肉跳——她所深爱的璃国,父亲为之努力维系的璃国,真会落到那样的一天吗?
傅沧泓,你真是这样残暴的男人吗?
如果这是我们爱情的宿命,那我不惜以最惨烈的方式,来亲手结束这一切……
那个带着满怀柔情蜜意离去的男子,自然完全想不到,心爱女子此刻正计算着什么,倘若他想得到……
唉——
有时候,窥破命运玄机,想得太过长远,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倘若当初你们于琉华城中相携私奔了,说不定命运已经改变。
只是横空出来一个夜天诤,于是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命运啊,命运处处暗伏玄机,只是很多人看不见,之后细细回想,无不动魄惊心,只是当时,却是混沌不明的。
……
“你都,想好了?”听罢夜璃歌的话,夜天诤倒不觉意外,只瞟了她一眼,神情淡淡。
“嗯。”夜璃歌点头。
“那你想好没有,如何跟董皇后交代?跟——他交代?”
“我只说有样重要的东西在师傅原平公那里,必须取回,董皇后自然不会留阻,至于他——”夜璃歌心中一跳,“爹爹如何知道——他来了?”
“我已经见过他了。”夜天诤倒也没有隐瞒。
“他跟爹爹,都说了什么?”夜璃歌的心,跳得愈发厉害。
“只说——他是为你而来。”略一转念,夜天诤还是把傅沧泓表明心迹的话给稍微改动了下,他不想在这时候,再增重夜璃歌的心理负担。
“我会跟他定下三年之约。”
“恐怕不行,”夜天诤摇头,“这法子以前使过了,他不会信的。”
夜璃歌沉默,关于傅沧泓,她确实再难有什么像样的托词。
“为父有一策,或可行之。”
“什么?”
“前日北宏那边有消息传来,说北宏朝中有异动。”
“异动?”夜璃歌心中咯噔一声,“什么异动?”
“动静倒也不大,是西部一个流寇,举旗造反,自立为王。”
“竟有这样的事?”夜璃歌却有些不信——她在龙赫宫呆的那些日子,亲见傅沧泓勤于政事,仁泽于民,与傅今铖大不相同,怎会有人起兵造反?
“这人看着只是个流寇,背后实有人指使,只怕真正的来头不小,再则,其锐锋所指,也不是傅沧泓那么简单。”
“爹爹这话什么意思?”夜璃歌忙乱了。
“我猜,这事跟杨之奇只怕脱不了干系。”
“杨之奇?”夜璃歌更加忧心——怎么又扯到杨之奇身上?难道虞国国君攻璃国不成,又打起北宏的主意来了?
“正是如此,”夜天诤瞧出她的心思,点头道,“傅沧泓登基不久,立足未稳,朝中看着平静,其实暗潮汹涌,虽有吴铠梁玖坐阵,但各地豪强势力极大,形成一定的割据之势,傅沧泓还未完全中央集权,自己却忙着跑来璃国,时间一长,必然后院起火……”
夜璃歌越听越是心惊,方才觉得自己昨日之思果是幼稚了,昨儿她忧心傅沧泓将来对璃国不利,现在又忧心他的处境安危,怎一个矛盾二字了得?
“歌儿,”夜天诤忽然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