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双眼微眯,寒眸一闪:“还能怎么处置?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自然要杀!株连九族,朕要彻底将这些家族在京中铲除。”
炎帝布局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么一个好机会,自然是要把这些对大炎有威胁的,不听话的权贵豪族一网打尽,同时肃清朝野。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挑这个时机跳出来了。
梁休就知道炎帝会这么回答。
李凤生先前对梁休和炎帝做法的区别做过分析,梁休记在了脑子里,知道炎帝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要追求效率的果断解决所有问题。
但理解归理解,这么一刀切,梁休还是觉得不合适。
古代的刑罚,动辄便株连九族。
一人犯下大罪,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走的是宁可错杀不可漏网的路子。
可人都是有弹性的,任何地方,任何组织和家族中,都不全然是好人,也不全然是坏人,基本都是黑白相间的。
一刀切的确效率,但却会伤及无辜。
梁休跟这些权贵斗了这么久,深知哪怕是梁国公府,也不是人人都罪恶滔天,那些蒙他拯救的族中青年,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都有自己的人脉关系。
社会是一张网,所有人都在这个网中和别人相互连接。
一声令下错杀了一个好人,他死了之后自然是不会再说什么。和他曾经结交的那些和自己家族无关的朋友,难道不会为他的死而悲伤难过?难道不会对皇室的处罚方式寒心?
而且一个家族之中,若是有人犯了错,其他无辜的人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岂敢不去包庇?
如此本来没错的人,也被逼得错了。
天下人若只对皇室畏惧,对律法畏惧。
那无论扳倒多少豪族权贵也没用。
后起的家族,都会多留一个心眼,防着大炎皇室,担心惹怒天威,一家子全都要完。
带着这种心情,他们又岂会真的心向大炎?
冤有头,债有主。
律法就应该严明,就应该谁犯的错去惩罚谁!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行恶才会受罚,而不是谈到律法就变色。
只有目标明确,量刑精准,世人才能看见律法严明,才能真正起到律法威慑作用。
这些未来的先进理念,梁休很想在大炎推行开来。
梁休知道,不能把这些理念一下全都扔在炎帝面前,观念,是要一点一点改变的,还是要放在具体的事情上,讲明道理。
“好,杀!”
梁休点头赞同炎帝的意见,但立刻又接了一句:“可是不能全杀。”
炎帝淡然看着梁休,缓缓开口:“接着说。”
梁休竖起一根手指。
“这些权贵豪族,家族庞大,相互之间盘根错节。犯下案子的只不过是其中几个小辈。哪怕是审查过后,把纵容他们犯错,包庇他们罪责的长辈也都算进来,把那些帮凶,狗腿都算上,也不会是整个家族。株连九族,必定会有无辜者无端受到牵连。这是其一。”
梁休竖起第二根根手指,紧接着又说道:“这些家族体量巨大,财产倒罢了,关键是他们的人遍布京中各处,充当着京城商业和社会关系的重要枢纽和节点。把他们一刀切,的确能快到斩乱麻。”
“可他们倒了,必然会有新势力崛起替代他们的位置。这些新的家族为了争夺地位,资源,势必会明争暗斗,引起京城动荡,破坏京中稳定。”
“自古以来权贵相斗,最终遭殃的,还是百姓。京中百姓才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又要陷入动荡之中,民心必会自乱。”
“百姓才是一国之本,才是大炎的根基,便是为百姓故,也不能这么草草处置。这是其二。”
梁休又竖起第三根手指:“其三,这几大国公府,还有陈士杰等大豪族,也有子弟在朝中担任要职,且不在少数。连根拔起,怕是整个朝堂会有一半的官员都要落马。”
“在朝为官,即便是这些家族的党羽,也都有各自的职务,分别掌管着水务,盐运,矿山,税收。这些事务,对朝堂,对整个大炎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而且许多职务非常需要经验,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官员顶替,必然会出现问题。”
“这些紧要之处,便是一处出现问题,都可能会导致整个大炎时局动荡,何况要拔掉这么多官员?”
炎帝边听边不住点头。
在他眼里,梁休就是个小家伙,虽然闹出了不少动静,但也都是小打小闹。
可今日听他分析这么许多,炎帝发现梁休很有眼界,看问题全面,思考也很有深度,虽然都是些简单的观点,但以他的年纪,能分析这么多,已经算得上是大才了。
炎帝听得嘴角都忍不住微微勾着,似是在为自己这个儿子骄傲。
贾严在炎帝身边伺候,听梁休这一通分析,更是惊讶。
他眯缝着的眼睛都睁大了些,深邃的双眼中有微光闪烁,微躬的腰都挺直了几分。
见梁休阐述完了观点,炎帝微微仰头,问他:“太子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这些权贵豪族呢?”
“很简单,按罪责轻重,分别量刑,杀一批,流放一批。只责任到人,但不祸及整个家族。”
“罪责严重的几人,公开处斩!稍轻的,游街示众,流放边塞,罚缴半数家族财产充公。”
“查明受害者身份,责令这些家族出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