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省闹钱荒,银号纷纷倒闭,多少人旦夕之间便一无所有,一生积蓄付诸东流。孙家裕昌银号也濒临崩溃的边缘,吴孝良不得不带伤拜访裕昌掌舵人孙鼎臣。
才几日功夫孙鼎臣消瘦的变了样,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老态尽显,他拉起吴孝良的手,“贤侄啊,如今这一关不好过啊……”一句话道尽处境之艰难,老人强硬一生,若不是真的山穷水尽断不会说出如此软弱泄气的话来。人生暮年锐气不复,令吴孝良唏嘘不已。
“老人家勿忧,孝良在此裕昌定可无忧过关。”
孙鼎臣双目一亮,握住吴孝良的手激动的发抖,“贤侄有何妙计快快讲来。”他知道老二这个结拜兄弟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既然如此说必然有应对之法。
吴孝良当然有应对之法,良大药厂十万现银便是保障。前世它曾读到过关于“京钞风潮”的文章,所以早在药厂成立之初他便有意识的囤积现银,如今危机既然如意料中出现,这笔现银就派上大用场。
“良大有十万现银,明日全部提来。”吴孝良又接着道:“不过不能尽数兑换,得有个花样,每日限兑一万。”
孙家钰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这,这当真想不到,二弟你早便料到会闹钱荒?”
没等吴孝良答话孙鼎臣拍了下桌子,“老二啊,说你多少次了,要沉住气,沉住气。《孙子兵法》白读了吗?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方可为上将军,如今还是这么轻佻浮躁,叫我怎么放心将家业交给你啊!”老人越说越激动猛烈的咳了起来。
孙家钰赧然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孟浪了。”
孙鼎臣教训儿子丝毫不避讳吴孝良,足见已不把他当外人,他还是有些疑惑:“贤侄,这十万现银虽说可解燃眉之急,但也总有用完的一天,据说甘家老大高价收购了大量裕昌兑票,他对咱们可是志在必得……”他拉长了语气,吴孝良赶忙答道:
“不会多久,张雨帅必然出面整顿奉天金融,到时便是甘茂中等一干卖国贼的末日。”
说起甘茂中吴孝良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
保和堂甘家,甘茂中在堂屋里激动的躲着步子,兴奋的搓着手,这一次他赚了个盆满钵满,早前被迫屈从荻原义雄的屈辱感一扫而空。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虚的,只有真金白银才实实在在。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得到足够的回报,当孙子也值得。当年淮阴侯韩信不也受过胯下之辱吗?自己投靠日本人又算得了什么?
短短个把月里,甘茂中靠着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赚了万银元,直到现在还恍若梦中。那次见面后,荻原义雄将他引荐给兴业银行副经理刘鸣岐,并授意刘鸣岐贷款一百万大洋票给他,甘茂中则以保和堂为抵押,钱息后算。他按照荻原义雄的嘱咐,转手将这一百万大洋票从东三省官银号全部兑换成现银。此时银元和大洋票兑换比还维持在一比四上,他兑得银元二十五万元。手捧如此大一笔现银,坐等着荻原所说的时机。
风云变幻,形势果真如荻原所说,报纸开始报道东三省官银号准备金现银不足,大批日商以及本地商人纷纷到官银号争兑现银。官银号以及兴业银行的现银几乎在一夜之间便告罄。
如今市面上的现银几乎绝迹,银元与大洋票的兑换比甚至达到一比二十。奉省政府对此不得不做了一系列举措,先是调集了一大批银元稳定市价,然后下令省内官办银行每日限额兑换。甘茂中趁机将银元卖掉得大洋卷五百万,最后通过刘鸣岐优先兑得银元二十五万元,去掉所还银行本金利息以及回扣竟生生赚了银元十五万。
保和堂因为诬陷事件名誉垮掉后,甘茂中像个赌徒一样压上全部身家为的就是今天的东山再起,如今有了大笔现银什么买卖做不得?但他不会放过害保和堂名誉扫地的孙家和良大吴孝良,他要让他们也尝尝跌入地狱的滋味。
甘茂中动用全部家当高价收购了大笔裕昌兑票,他打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一回他赌赢了。短短几日光景,裕昌孙家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孙鼎臣托人来求情,被他一口回绝,他仍在高价收购裕昌兑票,等待时机给其致命一击。
这日午后,甘家来了位豪客,此人乃是辽北大商通惠货栈的少东。时节已近春末,这位少东仍穿了件水貂皮的马甲,手中两枚石胆玩的华丽至极,明眼人一看便知,非十年之功不能有如此纯熟。
少东歪坐在椅子上,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茶,“爽快!”
甘茂中直皱眉头,心道此人虽是豪富但终究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
“不知少东这回有多少裕昌兑票出让?”
那少东抬手捋了捋上唇的两撇小胡子,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甘茂中有些失望,这可不像辽北大商的手笔。
“嘿,你也太小瞧咱爷们了,十万,整十万。怎样,能吃的下不?”通惠少东一脸坏笑的看着甘茂中。
甘茂中暗暗心惊,果真大手笔,有了这十万兑票裕昌可真就无力回天喽。
“哈哈,少东你放下兑票,两倍的现银马上就可以提走,如何?”甘茂中笑的有点发虚,毕竟是赌上了身家性命,但赢就赢个盆满钵满。
通惠少东爽朗大笑:“不愧是省城首富,他娘的爽快。”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叠兑票摔在桌上,又端起茶碗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这是兑票,提现银来吧。”
沈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