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孝良带着起家的老班底第一师,连夜乘火车延中东路西行,准备由满洲里进入外蒙。路过穆棱时,他并没有下车,镇守使陈秀岩早就在火车站等候多时,专列一靠站,他便领着心腹手下,登上了列车。
“忠武兄近来可好?”吴孝良全然没有大战前的紧张,而是笑呵呵的拉起了家常,他瞅瞅陈秀岩身后,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军官,诧异道:“汉卿和怀瞳如何没跟了来?”
陈秀岩眨眨眼揶揄道:“原来是想见未来媳妇了,不巧的很,张雨亭前几日遣人来将这兄妹二人接了回去。实话实说,他们这一走,我立刻轻松了许多。”他一副很夸张的表情,“你是不知道,这张学良纯粹一个惹祸精,显示打了警察局长,然后又被宪兵队误会,居然还动了枪,还好没出人命!”说罢陈秀岩伸出右手做擦汗状。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但吴孝良却深知问题绝不紧紧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不无忧虑的道:“修文啊,穆棱的动作太慢了,要害部门一定要尽快掌握在自己手中,须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原本还一副玩笑样子的陈秀岩听到吴孝良如此说,表情立刻变得凝重:“你道是我不想吗?穆棱镇守使名义上还是要受吉林督军辖制的,今年刚刚上任的督军张作相可是把穆棱盯得死死的啊,我身为镇守使,嫡系部队也不过一个团千余人,其余的高凤城残部已经被陆续换成了他的部队。区区一个宪兵队竟然有一个旅的配置,张系人马严防死守,当真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陈秀岩在穆棱的处境比较艰难,吴孝良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却没料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张作相摆明了是要架空陈秀岩,这可严重违背了他当初为陈秀岩争取这个镇守使的初衷,只可惜,张作相乃是张作霖的大红人,以绥东军这点实力还是不宜与其叫板。
“唉!情势所迫,修文兄须再忍耐一二!”
“忍,忍,忍。还要忍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陈秀岩终于还是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一通发泄之后,他压低了声音道:“最近奉军的动向诡异,小心他们抢了你收复外蒙的功劳!”
两个人密谈了将近一个小时,汽笛再次拉响的时候,陈秀岩匆匆下车,没有回镇守使公署,而是去了城西的兵营。
专列继续延中东路向西,时间过了半夜,突然一阵巨响,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摇晃,给人感觉列车似乎马上要脱轨一样,与此同时,钢制轮毂因为刹车与铁轨间产生了剧烈的摩擦,声音尖厉,火星四溅。
吴孝良从梦中被惊醒,他的第一反应是遇到地震了,但是随即反应过来,东北远离板块交接,地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果真不多时卫兵来报告:“大事不好了司令,咱们身后的铁轨被炸了!”
虽然意识到不是地震,但是听到有人炸铁轨的消息后,仍旧心有余悸,联想到上次去奉天时候的炸车案,显然这一次自己也躲过一劫,不过这次却是因为对方技艺不精,出现失误,否则……
吴孝良突然想到了孟恩远,被炸后的惨状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澹台继泽推门而入,声音中透着慌张,“主座,咱们被偷袭了!”
“已经接到汇报,是火车后身的铁轨被炸,看来这明显是针对咱们的一次行动,不知澹台先生,有何见解啊?”
澹台继泽的心境显然没有吴孝良那么轻松,双眉紧锁,想也不想便低声道:“依我之见,不是日本人,便是……”
之后的话还没说出口,却是再度脸色大变。
“便……便是……张作相!”
他说出了连自己都大吃一惊的答案,张作相何许人也,乃是吉林督军,中东路前半段正好经过吉林境内至滨江,如果当真是他想置主座于死地,那么前路还有数百公里,简直是防不胜防。
显然,吴孝良也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开始只单纯的认为此事定然与日本人有关,如今经澹台继泽提醒,也立刻反应过来,这件事不简单。不过看爆破手法,并不像日本人的杰作,甚至有很大可能是张作相的人干的,因为日本人来做这件事的话自己此刻应该已经埋在被炸的废墟之下了。
“命令司机,连夜前进,不要停留。”
吴孝良突然对卫兵下达了命令,然后转头又对澹台继泽道:“给修文拍电报,告诉他我们在穆棱以西五十公里处被炸,人车无恙,命令他立即组织人手,将铁路修好,全军的物资千万不能耽搁了。”
澹台继泽领命而去,吴孝良却再一次陷入了不安之中,如果不将中东铁路的控制权掌握在手中,那么绥东军的补给线随时都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切断,果真如此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被派出查探情况的士兵回到车上,整整十多米的路基被炸毁,搜索了附近的林子不见一个人影,看来行凶之人还是非常谨慎的,这也早在吴孝良的意料之中。
中东铁路延伸向黑洞洞的夜色深处,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大嘴将其吞噬,此地不宜久留,列车缓缓启动,加速,汽笛嘶鸣。黎明时分,专列在珠河县城靠站,
绥东军此前早就派人沿途打过招呼,专列会在中路沿线停车补给,但是珠河站的站长显然对专列的到来很是吃惊,因为是小站,所以煤水均无现成之准备,只能从就近仓库拨运。在被绥东军的第一师的中校物资处长骂了个狗血